奧斯蒙才不管自己是不是有些喧賓奪主。既然他都來到了這裏，當然就不甘於隻做一個默默無聞的小角色。正好，他家凱希也不喜歡和別人說話，這個任務就由他來擔任好了。
    由奧斯蒙的行動完全可以確定一點，有些人，天生就不適合呆在陰影之中。因為他們本身，就習慣於站在眾人仰望的高處。
    奧斯蒙的話提醒了他的兩位同行者，都將注意力放在了另一個人的身上。也不怪他們會忽視這個一身黑色鬥篷的怪人，因為他們都是傭兵，身份的關係，當然會在第一時間去注意銀穗草競爭對手的首領。
    然而，如今看了一眼之後，才深覺古怪。將一身遮的嚴嚴實實，甚至連性別都不好判斷。這人的打扮，應該是為了隱藏身份吧。既然這樣，他為什麼要站在場地中間？往人群中一躲，不是最簡單的方法嗎？
    實在是，過於矛盾了。
    當奧斯蒙指出他的存在時，凱希敏銳的發現，那人藏在鬥篷下的身軀有了瞬間的僵硬。
    對於揭露這一點，奧斯蒙顯然不是十分滿足。他才不管會帶給對方怎樣的感受，近乎邪性的一笑，視線朝著周圍手持火把的人們掃去，緩慢而意味深長的目光，無論是誰不小心與他對視，都會被驚的嚇一跳。
    如果認為眼神的震懾就是奧斯蒙的目的，那就大錯特錯了。真正嚇人的，還在後麵。
    當奧斯蒙的視線回到阿爾瓦身上的時候，他的唇邊浮現起一抹洞悉了一切的笑容。奧斯蒙自己隻管肆無忌憚的笑著，他當然無意，也不必去關心這樣的笑容究竟給對方帶去了怎樣不安的感覺。“墨狼的首領，不僅是你身邊的這一位，在場的，至少有一半的人不是墨狼的成員吧。”
    仿佛被傳染了一樣，阿爾瓦的身形也跟著變得僵硬起來。包括表情在內，都全部凍結在臉上。無論是嚇人的凶殘，還是刻意的禮貌，他都再難維持那些表情。唯一剩下的，就是恐懼。
    都到了這個地步，若是輕易放棄了打擊對手的機會，那一定不是奧斯蒙的作風。曾經無數次走過戰場的經驗告訴他——隻要是敵人，就必須給予致命的一擊。任何一時的仁慈，都會造成日後數不盡的麻煩。
    好吧，雖然秘密已經揭露的差不多了，不過似乎還差了最後一樣。
    奧斯蒙讓人驚懼的笑容又再次送給了阿爾瓦身旁的鬥篷人，裝出了幾許遺憾，甚至還有幾許可惜——不用質疑，這完全是奧斯蒙想要將人活活氣死的惡意。“我從來不知道貴族還有這樣的癖好，一向注重著裝的你，怎麼會忍受這麼難看的鬥篷呢？
    “我親愛的諾曼-米恩大人。要知道，你可是沙奎行省的總督啊。”
    諾曼的動作之中伴隨著狂笑，然而誰都聽的出來，他的笑聲中沒有半點高興的意思。“本來就沒打算能夠瞞過奧斯蒙大人，不過沒有想到會這麼容易就被識破了。”
    奧斯蒙神色淡淡，依舊高居馬背之上。奇怪的是，恰恰是這樣淺淡的神情之間，總是若有似無的透露出一股倨傲來。
    奧斯蒙與諾曼一樣，同為行省總督。撇開各自的政績不談，單純從地位上來說，兩人之間並無高低之分。可是當這兩人出現在同一地點，旁觀的人，不由自主的，就暗自在心裏給他們評判了優劣。
    “你弄的如此大張旗鼓，連軍隊都調集前來了，我又不是瞎子，怎麼可能看不到。”與之前的口氣一樣，在奧斯蒙的眼裏諾曼和阿爾瓦是同一級別，同樣的白癡。
    掀開了鬥篷的兜帽，露出一張平凡無奇的臉孔。諾曼是那種就算扔到人群中也找不出來的人，然而若是細看就會發現刻薄的味道。無論是眼睛，還是嘴唇都生的極薄。相由心生，長著這樣的五官，這人的心腸也絕對不會很良善。
    “奧斯蒙大人不提這一點，我還真要忘了。”不管怎麼說，也是帝國的權臣之一，諾曼很快就自己的慌張徹底掩蓋起來。“大人所指的軍隊在哪裏，我怎麼沒有看見半點影子？”一個說有，一個說沒有，才剛剛展開對話，就是一場針鋒相對。
    “欲蓋彌彰，很有意思嗎？”與諾曼不同，奧斯蒙很快就失去了興趣，懶得再用“大人”的稱呼。那些官方化的措辭，本來就不受他待見。場合換到了荒原之上，他就如脫韁的野馬，再也不願用那些禮節來束縛自身。
    奧斯蒙舉起馬鞭隨意指了指四周，每個被他點到的人，就是一陣緊張，仿佛拿不住手中的火把，光影搖曳。“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是軍人吧？難道還需要我一一點出來，在場的軍人至少過千，這太麻煩了。”
    換言之，奧斯蒙早已識破了他們的身份。隻不過因為躲懶，才沒有去將之一個一個揪出來。
    每當奧斯蒙指出一個人，諾曼就遞過去一道憤恨的目光，那是因為手下不爭氣而起的惱怒。當有些事被揭穿，對他來說就等於失去了先機。都管這些當兵的，明明早就下了命令讓他們好好混在墨狼的成員中，怎麼這麼簡單就被識破了？
    諾曼哪裏想到，事實上隻要是從過軍的人，身上都會具有一種別與普通民眾的氣息。諾曼從未上過戰場，在這一點上，他遠遠不如奧斯蒙的辨別能力。
    “很抱歉打斷你們之間的敘舊，不過，今夜要決定墨狼和銀穗草的排名。現在已經是後半夜了，再拖下去，就要天亮了。”阿爾瓦插話進來。沒有辦法，隻要當過上位者，就絕難忍受被人忽視的滋味。
    表示無所謂的聳聳肩，奧斯蒙看了凱希一眼。既然是傭兵之間的事，還是交給他來做主吧。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早已成了奪主的喧賓，這個時候又表現出了十足的禮貌。
    也幸而凱希並不怎麼在意這一點，於是隻是問道，“你決定了，要參與進來？”問完之後，凱希自己卻是一愣。
    誰都知道在這個場麵之下，許多事情都沒有選擇的餘地。哪怕奧斯蒙揭露了沙奎總督的身份，但是在實力對比之上，依舊沒有絲毫改觀。他們一行三人，誰也別想獨善其身。這是一場誰也逃避不了的苦戰。
    那麼，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去詢問他的意願呢？
    這算是……在意他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