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是不會的。
    側眼望去，那鐵築描銀的麵具依舊是閃著森冷的光，可麵具下線條優美的下顎卻是白皙而柔美的，叫人看了挪不開眼去。
    你緣何如此信任我……
    向君漠險些脫口問出，卻在那人轉過頭來的一瞬又生生地咽進了喉嚨。
    “既然木宮主如此信任在下，那在下自然也不好叫宮主失望。”烏骨描金的折扇嘩的展開，正好擋住那半邊幾乎維持不住笑顏的臉。
    “楚閣主請了。”滿是矜貴的點頭，那少年撐著桌子站了起來，指尖在那瓷白的茶杯上柔柔的緩緩的掃過，竟像是騷在了向君漠的心尖上，讓人心頭一顫。
    猛地抬頭對上那人帶著笑意的眼，向君漠一怔，卻是笑的開懷，不急不緩的跟著那人的動作起身離去。
    趙曉歌……
    他怎麼可能是你。
    心下肯定了這件事，便隻覺渾身輕鬆，出了門去便想起這些日子光顧著試探了，尚未商議正事，便又折回身欲相約議事，卻正看見那暗木青匆匆忙忙的轉過身，身形狼狽的摔門而入。
    怎這般著急……
    雖是覺得有些異常，卻是被心頭上的那點興奮衝淡了，單薄的唇角忍不住的上揚，直拿扇子遮擋著那不住上揚的唇角，興衝衝地展開身形循著什麼東西一路飛去。
    “向君漠，你可知這是什麼酒？”
    臨出門時，那半依半靠著床欄的人倒了一杯酒，仰頭喝下，確實有著晶晶亮的酒液順著削薄的唇角滑下，衣襟大敞，卻是含混不清的問著，也不嫌那酒，涼人。
    “這酒是八日醉，改日你若是尋不到我，循著酒香就好，八日醉的酒香，八日不散。”
    本是因為怕木青暗中下狠手才有此一招，可誰想到，居然會用到此處。
    一股無名的火灼燒著心髒，直逼的那向君漠感覺焦灼不堪，伸手扯開了衣領，卻還是覺得不甚快活。
    腳下更急了幾分，前幾日便已經摸清了此處，也不知那木青是對自己太有信心還是料定他不敢亂闖，這碩大一個林苑，竟是連暗衛都沒有一個，甚至明麵上的侍衛都不曾見過，這倒是方便。
    “唔……”待看見那門外的人影消失的那一刻，門裏的人瞬間垮下了身形，倚著門帶著點痛苦的呻吟了一聲，手指不自然的活動著，在泛黃的窗欞上抓出道道痕跡，最後像是放棄般的長出了一口氣，顫巍巍的挑開了那鬆垮係著的錦帶，蒼白的手伸進那皺皺巴巴的墨色衣袍裏。
    手下並不劇烈的運動著，全然沒有方才替木青行事時的從容與淡定，帶著點急躁和掙紮，掙紮過後卻還是臣服於己身的欲望，全然的羞恥於此。
    麵具下的眉眼緊閉，止不住地顫抖著，慘白的微微開闔，似乎是在叫著誰的名字，可是在掙紮過後卻隻是咬牙切齒地吐出了木青二字，真真是恨不得將人嚼碎了吞進腹裏。
    “暮閣主當真是好雅興，怎的還有空來這寒潭看我？”
    這廂向君漠正循著那密香在這院子裏兜兜轉轉的時候，卻是被一道嘶啞不堪的聲音攔住了腳步。
    側眼望去，隻見那泛著冷煙的寒潭上洋洋灑灑的如蛇般散著一頭墨發，堪堪從那譚麵上露了一張臉，清秀異常的麵孔在粼粼波光在竟是帶著股惑人的妖氣，一雙微眯著的眸子卻是正似笑非笑的望過來的。
    那整個都浸在寒潭裏的人不是木青還能是誰？！
    向君漠身子一僵，卻是極快的轉過神來，縱身一躍便到了那墨色石岸上，撩起下擺徑直蹲下身去，伸出手去撥弄著水潭裏的水。
    刺骨的冰冷從指尖一路蔓延過來，僅僅是片刻居然那浸在寒潭裏的手指便是凍的僵直，劍眉一挑，讚了聲：“這寒潭不知貴宮是從何處尋來的？倒真是個寶貝。”
    “若不是因為有這寒潭，我吳宮豈會在這種荒山野嶺建址？這一處，也就隻有這一個珍惜點的物什了。”
    不屑的嗤笑一聲，那木青在水中沉沉浮浮的，一張麵孔如鬼一般不時浸沒在水中，含糊著斷斷續續的說。
    “這倒也是。”失笑著搖了搖頭，向君漠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了句：“不過，木宮主竟已到了需要這寒潭壓製的地步了嗎？”
    木青卻是滿臉古怪的笑了一聲，從譚中遊了過來，猛地從水裏探出了半個身子，趴在深色的譚岸上說道：“木某還未到這等山窮水盡的地步，不過這寒潭可是個好東西，隻要試過了那滋味，這輩子就離不開了。”
    不知是帶著何種心情，那木青單手撩起了一點水，就那麼看著它一點點的順著指縫流瀉而去，一雙幽暗如深淵的眸子裏閃著光，卻近乎是譏誚的。
    “這寒潭，可是個寶啊。”半真半假的歎了一句，那木青問著向君漠：“不知，暮閣主來此是有何事？總不能是特地來這裏瞧木某笑話的吧。”
    譚麵被霧氣昭昭的冷煙蓋的嚴實，出了水才看見，那木青竟是和衣而入的，眼下那身月白的衣裳浸得濕透，緊緊的貼在身上，顫巍巍的滴下水來。
    “來了府中這麼多時日，卻始終未曾好好逛過，正巧今日閑來無事，倒真是沒想到和木宮主竟有這般緣分。”一言帶過，向君漠對著木青似笑非笑望過來的眼笑了笑，望著那一身月白的衣服出神。
    方才未曾注意，當下一想，那暗木青那時穿著的可不就是這人方才披在身上的袍子麼！難怪那房間裏的麝香味那般的濃……這二人……
    心思急轉間，卻是聽見那木青說道：“這倒真是，不過，公子這般急急忙忙的，可不是為了逛我這宅院的吧，此處雖說是不錯，可比之向府卻差的不是一星半點，這點自知之明，木某還是有的，隻是不知，是和要事竟讓暮閣主這般慌忙？”
    “在下還能有什麼事？不過是剛剛同那位商量了一下如何救出那裘水，心下略有些激動罷了，不過看樣子木宮主這邊卻是不宜打擾的，那在下便不叨擾閣下了，告辭。”當下便起身，告了聲叨擾便轉身離去。
    離開了那片寒潭之後，向君漠藏在袖下的指尖不自覺的輕輕攆著，沒錯，那香氣確實是從那寒潭裏傳來的。
    徹骨的寒水裏，那香味濃的膩人。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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