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未開的,百日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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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未潸●想必,我們之間不是一個機會,而是一種甜柔的責任。未潸,就算你死,你都不會明白我是你的責任。
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也就十六年而已,7歲那年,你是忽然出現在我的世界,而我就那樣與你有了一段孽緣。
我們一起上學,放學,就那樣延續了十一個春夏秋冬。素素曾嘲笑我們,估計地球在2012滅亡時我倆都會拋棄父母抱在一起。
我還記得高三畢業那個暑假,天剛蒙蒙亮,你風風火火跑到我房間的窗前,敲打著玻璃,“然然,然然。”我揉揉惺忪的睡眼,推開窗戶,就看到你笑著看著我,“我們今天去方特吧,七夕,門票便宜。”
我小雞啄米一樣點點頭,你又賊賊地來了一句,“你遞個凳子給我。”我們之間是有默契的,你說的話,我都明白,你從窗戶爬進我的房間,直接躺在我的床上,很大方地給我留了一小塊地,剛好足夠我斯文地躺在那裏。
我習慣了你任性地霸占我的床,你經常深更半夜地帶著兩行清淚和我睡在一起,你被你媽媽拳打腳踢後,總是特別高傲地從家裏跑出來,然後就從我的窗戶爬進來,偽裝的堅強,在我麵前暴露無疑。未潸,我是看著你成長的,十一年,你我是朝夕相處,我是那麼在意你,那麼心疼你,而你是不是隻把我當作你人生地一個過客了?
我們是去玩夜場的,下午的時候,你興奮地拉著我坐車去了方特,那天人真的特別多。我去排隊買票時,你不知道從哪得知消息,“開然,情侶票兩張隻要99元,我們去買情侶票吧。”
我們相視一笑,賤賤地買了情侶票。
檢票入場時,那個滿臉雀斑地胖姐姐,攔住了我們,“這是情侶入場口,你的另一半呢?”
未潸一把摟住我,“這是我老婆。”
“別開玩笑了,你們都是女生。”
未潸聽著就不高興了,像個辯論專家一樣,“你這通道口寫了必須一男一女進嗎?難道隻有男女才是情侶嗎?”
雀斑胖姐臉陰沉了下來,遇到我們這樣找事的,頭疼得厲害,再加上後麵人的催促,她非常焦慮。
這時,未潸突然抱住我,親吻了我的嘴唇,“我們可以進去了吧!”當時所有人都驚呆了,還有人拿著手機在拍攝我們。雀斑胖姐似乎也被未潸的舉動給怔住了,在遊客地注目下,她放我們進去了。
未潸進門之後,還特別賤地回頭衝著情侶遊客們大喊,“你們一定要比我們更幸福!”這一句迎來了全場歡呼,然後,我和未潸走到哪,都會聽到今日方特內出現了一對最美女同,然後未潸就會衝著我陰笑。
我們一起玩瘋狂大擺錘時,未潸你上去的時候,腿一直發軟,即便你追求刺激,但是,對這種180度旋轉,你還是心有餘悸,我忽然握住你的手,“未潸,別怕。”
你緊閉的雙眼,忽然睜開,衝著我微微一笑。被甩到越來越高時,你掙脫了我的手,叫聲像殺豬一樣,“開然,我感覺我要死了!”
“未潸,如果你死了,我會陪你一起死!”
這是,我們高空中的誓言,未潸,你還記得嗎?下來的時候,我看你已是滿眼淚水。後來你告訴我,那是因為我給你的承諾,所以你才哭了。
“未潸,其實你是被嚇哭的吧。”我那樣嘲笑著你,你就追著我打,但你剛下來時走路都不行了,我折回扶住了你,“別逞強了。”
那是我們最後一次一起玩嗎?
旅途結束,你還記得網上流傳地那張照片嗎?大大的標題“方特驚現最美女同”,你親吻我的照片,被瘋狂轉載,你一定不記得了吧。
那一晚,我們打車打不到,我們是步行了4個小時,才到家的,那時候,你說你走不動了,是我背著你的,你還記得嗎?
●關於少年●我遇見夏禹的時候,正值初秋,那個少年純粹如雪,有一種妖嬈地美,他坐在吧台一個人喝悶酒,我高三畢業的那個暑假,就是看了他兩個月,和他交流的語言,隻有“你要喝點什麼?慢走…”從來不敢多一句言語,因為對於我來說,他隻是個顧客。
後來,我會站在他必經的路邊,翹首偷看,俊美的五官,不得不讓我多看他一眼。
直到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樣坐在吧台,“服務員,給我一杯塔奇拉火焰。”
我就那樣坐在收銀台旁邊看著他,忽然他瞥了我一眼,衝我微微一笑,我受寵若驚,垂下眼皮,不敢看他。可是又忍不住多看他幾眼。整整兩個月,我暗戀了他,如同荒唐青春負了我,我隻能站在遠處盼望。
終於在八月末,夏禹第一次請我喝了一杯“七色彩虹”,我以為我們之間從那刻起會變得不一樣,沒有想到,是真的。
未潸興奮地來找我時,那是她拿到了第一份工資,她和我不在一個店,她比我先結束工作,她說今晚請我吃飯。
未潸看到那個少年時,她一副花癡樣地問我:“他是誰?”
“夏禹,幾乎每天都會到這來。”
“然然,我戀愛了。”我瞬間愣住了,未潸你什麼時候戀愛,我怎麼不知道?等我反應過來時,你已經走到了少年身邊。
後來的後來,你們在一起了,我隻是祝福,不管我有多麼喜歡夏禹,我都會把他讓給你,因為你是未潸,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未潸。
少年每一次看我都是投來詫異的目光,我選擇的隻是回避。
我一直以為,你我之間不會喜歡上同一個人,因為你我性格差異那麼大,直到真的喜歡上同一個人時,我毅然決然地選擇放手。
未潸,你對夏禹的了解有多深呢?是不是隻知道他家境富裕?
看你認真地給他做著早餐,我忽然有點嫉妒。但是到底是你的出現,搶走了我對他的愛?還是他的出現,搶走了你對我的愛?
在我印象中,夏禹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他很帥,帥的有點陰冷,這個世界上,很難找到一個如他這般陰柔的美,像嗜血的玫瑰一樣,讓人驚豔他的容顏,卻不敢刻意接近。他彈的一手好鋼琴,這輩子卻隻為兩個女子彈奏過,一個是薇安,一個開然。
●關於青春●大學開學隻有一個月的時間,我卻很少見到未潸了,我們相約一起考入寧波大學,然後願望成真,可你卻每個星期都往夏禹所在的學校跑去,你明明知道要坐四個小時的火車,才能趕到他所在的城市,可是你寧願乘坐夜裏最便宜的那班車,卻給他買一大堆昂貴的禮物。你節省了那麼久,每天拚命地做兼職,都是為了湊夠去他那裏的錢。你們相戀的這一個月,他從來沒有來看過你,我想問,未潸,值嗎?
十二月,天氣已經有點滲人了,我省了兩個月零花錢,在阿依蓮給你買了一件毛線衣,“未潸,天涼了,去他那兒時,注意保暖。”
你接過衣服時,淚水忽然像江潮一樣湧了出來,你哭著說:“他不要我了。”
我抱著你,嘴角微微上翹,“未潸,你還有我。”
看著你回到我身邊,我給你打好飯、打好水,包括給你寫作業、完成老師交給你的任務。我怕你冬天手會生凍風,我不讓你進水,你換洗的衣服,都是我給你洗。你吃過的飯盒,髒兮兮地扔在原地,是我幫你洗了。我怕你床上的被子太薄,我把自己新買的那床被子放在你的床上了。這些你還記得嗎?
未潸,我知道你不記得了。
有一天,天色灰蒙蒙的,光是看著都特別沉悶,你說,你忽然想吃三叔家的炒飯了。我說,那我們一起去吃吧。而你卻說,你不想起床。風那麼大,有點恐怖,吹的我全身冰涼,我什麼都沒有說,裹緊衣服,走到校園外,在給你買飯的過程裏,突然下雨了。
我給你打電話時,“未潸,下雨了,你能給我送把傘來嗎?”
“然然,我現在有急事走不開,你等我一會,好嗎?”
你掛了電話,我就在那裏等你,但是等了你十多分鍾,你都沒有過來。我怕飯冷掉,看著雨小了,我就冒著雨行走,回到宿舍時,我的全身已經濕透了。而我卻看到你坐在電腦前,和夏禹聊天。
我走到你身邊,把飯往你桌子上一扔,“未潸,你他媽狠!”我丟下這樣一句話,就去了澡堂。你卻沒有追出來,隻是睜大眼睛看著我,什麼都沒有說,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看到你眼裏閃現的淚光。
未潸,你變了,你不再是當初肯為我打架的女生了。隻要我想到,七歲那年你為了幫我把玩具從光頭強那裏搶回來,而追了他三條街,然後笑嗬嗬地頭破血流地把玩具遞給我時,我就覺得,是我欠你的,我為你做什麼都很值。而現在,你卻為了和一個已經與你分手的男人聊天,而讓我淋著雨回來,卻隻言片語的問候都沒有。未潸,我對你很失望。
素素,應該更加嘲笑我了,她曾想擠進我的世界,代替你,可是我固執地把門關上了。我認為你是我獨家的記憶,沒有人可以代替。現在我心目中的未潸,她變得不近人情,隻為夏禹一人負天下。
第二天,我如老天所預料那樣,生病了,我本以為你會照顧我,可是你沒有。未潸,你怎麼會忍心丟下我?
●關於薇安●如果這個世界,開然可以讓夏禹為之一笑,那麼薇安,一定可以給夏禹整片陽光。
薇安和夏禹相識時,夏禹被她清瘦性感和迷離的眼神給吸引了,他就那樣義無反顧地愛上了薇安。薇安不是個好女人,她吸毒、她打架、她借了夏禹一大筆錢,全部是花在毒品上,但她愛夏禹,她愛著那個男人。
那段時間,她和夏禹在一起,真的很幸福,曾下定決心為夏禹戒毒,可是毒癮太深了,她戒不掉,她會半夜起床,把櫃子撬掉,拿著錢,就去找認識的人買毒品。
終於有一天,夏禹和她分手了。而夏禹也愛上了雞尾酒的味道,他每天會在固定的時間、固定的地點,喝不一樣的雞尾酒。他注意到開然的時候,是她在笑著給客人找錢時,那種發自內心的笑容,一點也不是偽裝出來的。
夏禹比未潸和開然大兩歲,卻在八月末,莫名其妙地和未潸戀愛了。
未潸很愛夏禹,她會定期來看他。因為開然曾經含著淚水拜托他:一定要讓未潸幸福。想必開然在意未潸,永遠比她在意夏禹多。
夏禹一定沒有想過,他曾經深愛的女人薇安,竟然可以愛他愛的這麼瘋狂。
他和未潸開視頻,是讓未潸和開然小心點。
●關於未開●未潸和開然在一起,注定會潸然淚下。
我從未想過,某一天,我和未潸會為了一個男人吵架。她想要的東西,我都可以給她,可是我不能允許她這樣對我。
未潸似乎消失了一般,自打我生病後,我就沒有見過她。素素突然打電話給我,“開然,我見著未潸了,你沒有和她在一起嗎?”
聽到未潸的名字,我坐直了身子,問素素要了地址,拖著帶病的身體就向那個酒吧走去。
見到未潸那一刻,她已經醉的不省人世,素素見我過來,走到我身邊說:“你們吵架了嗎?”
我想都沒想,搖了搖頭。我們之間的感情,不允許任何人懷疑。我在素素的幫助下,把未潸帶回了宿舍。
未潸含糊不清地說:“然然我們不要吵架了,好不好?”我竟然沒出息地流淚了。我們又和好了,那樣沒心沒肺地在一起,才是合情合理。
很久很久之後,未潸不知道從哪裏買回一個盆栽送給了我,她說:“這是百日草,象征我們的友情天長地久。”一百天就會開花的草,我當寶貝一樣供著。
本以為我們之間,不會再和夏禹有任何交集,但是就在未潸把百日草送給我之後不久,夏禹這個人又再次進入了我們的世界。
那天下午,未潸焦急地告訴我,她出去一趟,可是那一出去,就再也沒有回來。最後,我就接到未潸死亡的消息。
凶手是薇安,警察逮捕她時,我麵目猙獰地衝上去,我想殺了她,我拽著她的頭發,怒吼著:“你為什麼要殺了未潸?為什麼?”
我哭得已經不能自已,我隻想殺了薇安,她說:“未潸是因為你死的,她是代替你死的!”
我不知道她的話是什麼意思,直到未潸葬禮結束後,警察把她的遺物交給我時,我在未潸的手機裏,發現了一條短信:若是對夏禹還有一絲一毫喜歡,若不想他出事,請到石台路工廠來。
那條信息竟然是發給我的,我的手機前幾天壞了,就把手機卡放在了未潸手機裏。我忽然崩潰了,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能讓我有勇氣疼愛的女人,她死了。
未潸到死都不知道,夏禹愛的人是開然,也不知道她是替開然去死的。
●關於結局●四年後,開然和夏禹結婚了。
就在很多人都很好奇的時候,謎底終於揭開了。
開然七歲那年,自己家對麵忽然搬來一個女人和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孩,那個女孩就是未潸。而後來母親就經常和父親吵架,直到,母親被父親氣出了重病而身亡。偶然的一個下午,開然看到了未潸的媽媽衣衫不整地從父親的房間出來,她漸漸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未潸告訴開然,她的媽媽經常打她,是因為她是個私生子,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開然冷哼一聲,心裏特別鄙夷地嘲笑自己,竟然和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成了朋友。想必母親一定是知道了這個秘密,她才會被氣出病來。
未潸是自己最親的人,也是自己最恨的人。
未潸到死都不知道,開然就是她的親姐姐。也不會知道開然為報複她,一直和夏禹有著聯係。所以薇安的那條短信,才會發給開然,而竟然那麼巧地手機卡在未潸手機裏,未潸也從沒有懷疑開然,更沒有意識到她的手機裏有兩張卡。
如果,開然的母親沒有死,那麼她可能和未潸真的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未潸死都不會明白,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會是自己的親姐姐,而且心底是那樣恨著她。
百日草,未開,就死了,就像她們的友情,沒有繼續下去。開然認識未潸已經第十六年了,她一個人坐在未潸的墓前,不說話,也不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