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大亮時，舒仰止辦公室的門才被敲響。
    “終於來了啊。”
    舒仰止看一眼手表，快八點了，比往常遲了一個多小時。
    等下進來問問小家夥為什麼耽擱了，如果是堵車之類的正當理由，就放過他，而如果是貪睡懶覺……
    嗬嗬，舒仰止忍不住輕笑起來，那就趁勢繼續昨天被打擾的事，當作‘體罰’好了。
    因為之前被田皎皎管家公一樣念叨了不許在吃飯時工作，舒仰止自動自發的便收拾好了此刻正在批閱的文件，然後把椅子往後一退，上身後傾靠在椅背上，閑適的闔上眼道：“進來。”
    根據經驗，小家夥進門時動靜很小，輕手輕腳的像隻小貓，昭示存在感的是小家夥帶來的早飯所散發出的香味：
    一定會有石磨豆漿，除了必備的新鮮黃豆外，通常還會從季節變更和食補的角度出發，摻雜清火的綠豆、供能的燕麥、養神的黑米、暖胃的薏仁等，因此除了黃豆豆漿本身的醇厚豆香，還會絲絲入扣的縈繞進五穀雜糧的樸實味道；
    搭配豆漿的，有時是奶香味的玉米麵饅頭，有時是包了自製糗豆沙的小餡餅，有時是特意用滾水和麵燙斷麵筋，所以口感異常鬆軟的椒鹽蔥香餅……
    小家夥大概是怕他吃膩，所以每隔兩三天就會換個色香味俱全的新花樣，這樣的細致體貼不僅滋養、甚至是驕縱了他的口腹之欲，還給他萬事無虞、卻自認乏善可陳的生活帶來了一道有趣的謎題。
    即是：小家夥今天會帶什麼來呢？
    舒仰止輕輕抽動鼻翼，剛想聞香識食，卻驚訝的發現飄進來的是稍嫌喧嘩的茉莉花香，旋即耳邊傳來高跟鞋撞擊地麵的鈍響。
    “舒總。”
    得到許可進來的柳璣輕輕叫了一聲。
    柳璣此時桃腮泛紅，兩年多來，她還是第一次看見以放鬆的姿勢坐著閉目養神的舒總，帶著些微不設防的居家感，而散漫和寫意像深秋朝時的白色薄霧籠在他臉上，讓人忍不住心旌搖曳。
    “柳秘書？”
    舒仰止睜開眼，不悅的看見辦公桌前站的不是田皎皎，而是兩手托著一個托盤的柳璣，剛剛聞到的茉莉花香也並非來自食物，而是柳璣身上的女士香水味。
    “這是什麼？”
    舒仰止微不可查的皺起眉，看著柳璣把手上精雕細琢的銀質托盤放在辦公桌邊的小幾上，托盤裏有一杯溫熱的牛奶、一小碟晶瑩剔透的楓糖凍，和一盤事先切成片狀、先經焗烤、次又淋上楓糖漿的法式麵包。
    柳璣察覺到舒仰止狐疑的眼神，露齒一笑，很自然的解釋道：“我看田皎皎今天這麼晚還沒來，怕舒總不吃早飯傷胃，所以剛才下樓買了這些。”
    柳璣旋即露出忐忑的表情：“舒總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舒總如果更喜歡田皎皎做的東西，那我就……”柳璣咬了一下下唇，小聲道：“就把這些端出去。”
    柳璣心裏卻洋洋自得不已，一個鄉下來的野孩子，手邊隻有菜市場買的粗糙食材，家裏隻有鍋碗瓢盆之類的簡陋器具，這樣做出來的東西，哪裏比得上她向享譽中外的餐廳特意點的菜色呢？
    就算借用他人的手，她照樣能抓住舒總的胃！
    “怎麼會。”
    舒仰止回以一笑，不顯鋒芒的眼神在柳璣不經意挑起的眉梢逗留了片刻，神態能夠虛作，微表情卻把內心真實的想法表露無遺啊，這個女人……
    明明出身名門，為何如此膚淺。
    “柳秘書很細心，謝謝了。”
    饒是如此，舒仰止在麵上仍然表示讚賞。
    “舒總太客氣了，我是舒總的生活秘書，理應照顧舒總的日常起居。”
    柳璣搖了搖頭，抬起纖細的手把鬢角一縷碎發捋到耳後，嫣紅的豐唇揚起內疚卻不乏風情的一抹嬌笑：“倒是舒總月前突發饑餓性低血糖住院，是因為我過去對舒總的飲食太不重視了，從今天起我會改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