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吵。
    這是慕梓雪恢複意識後腦海中的第一想法。
    嘈雜的環境讓慕梓雪想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全身無力，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做出任何反應。突然，慕梓雪感覺到一雙手將自己抱起。
    這種感覺……不會吧。慕梓雪努力不去理會心中浮現的想法。但隨即一個激動的聲音響起：“夫人，夫人，是個男孩，是小少爺啊！”
    聽到這句話，慕梓雪的心中隻有悲哀。果然，連死……也是一種奢望嗎？隨即，梓雪將意識沉入深處，隻是在最後，他感覺自己被一雙手輕柔的抱進一個溫暖的懷中。
    很溫暖，很親切，卻也讓慕梓雪很害怕。
    素和城。
    此時的素和城中，百姓們津津樂道的自然就是素和家的五少爺和六少爺了。
    作為強大的玄武世家的素和家，自然是眾人關注的焦點。而這一次，素和家剛出生不久的兩個少爺，自然成為了人們關注議論的對象。就比如現在，素和城最大的酒樓鳴鳳樓中，也在傳著這件事。
    “小兄弟，聽說你是在素和家當差的，能給咱們講講五少爺和六少爺的事嗎？”一個身著布衣的中年大漢大聲問道。大漢想必是個五大三粗的人，這句話一出口聲音大得可以。而一聽到這話，整個一樓都靜了一瞬，隨即，不少人圍到了中年大漢所在的這一桌，顯然也是想聽一聽素和家兩個小少爺的事。
    與中年大漢同桌的一個侍從打扮的青年站了起來，道：“唉！要說這五少爺和六少爺，雖然在同一日出生，但卻是完全不同啊。”
    隻聽一個圍觀的人問道：“聽說這五少爺天生殘疾，是個瞎子，可是真的？”
    侍從神色怪異地點了點頭，道：“是真的。但是你們不知道吧，五少爺的那一雙眼瞳，是金色的！”說完，臉上露出害怕的神色，仿佛看見了那雙金瞳。
    “天啊，金色的！”
    “金色的，那不是和怪物一樣。”
    “好可怕，金色的瞳孔。”
    人群大聲地議論著，但相同的是，都對金色的眼瞳極其害怕和厭惡。其實這也不能怪他們，這個世界裏幾乎所有的人都是黑發黑瞳，人們對於未知的特殊的事物總是會感到排斥的。
    正在眾人都為了這事議論紛紛時，不知是誰說道：“聽說素和五少爺還是個癡兒。”瞬間，議論聲都消失了。二樓上，靠窗的一桌三個衣著華貴的人也挑了挑眉。
    青年侍從愣了愣，說：“這位兄弟消息好靈通啊。”頓了頓，他又說：“五少爺出生三個月來，從沒有哭過笑過，沒有發出過聲音，而且大部分時間都閉著眼睛睡覺。要不是三夫人請大夫看過，我們還以為五少爺不隻是個瞎子，還是個啞巴呢。”
    “這不是和傻子差不多嘛。”中年大漢道。
    周圍的人也如是想。在這個世界人的成就完全可以從小時候看出來，尤其是一些血統好的家族，家族裏的孩子基本上六個月就會講話了，出生一周年就可以很順暢地走路了。像素和五少爺這樣的，基本上可以確定將來是個傻子了。
    隻見青年侍從歎了口氣，臉上帶著惋惜地說：“唉，五少爺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啊。”不難想象，在素和世家這種玄武世家中，五少爺這樣的注定是被遺忘的存在。
    “小兄弟，那六少爺呢？聽說六少爺是十年難得一見的奇才啊。”
    聽到有人問起六少爺，青年侍從的臉上頓時出現了自豪的笑容：“六少爺真的是奇才啊！你們還不知道吧，就在前幾天，六少爺已經被閻先生收為弟子了！”
    “什麼？閻先生！”眾人驚訝地吸了口氣。
    青年侍從了解的笑了笑，並不奇怪他們的反應。說起閻先生，那可是如今天下強者中牢牢占著前幾的人物啊。雖然隻有二十歲，但如果因為他的年齡而輕視他那就慘了。他的武功之高，足以讓他被天下人尊敬地稱一聲“閻先生”。
    “是啊，說起六少爺……”
    一樓的人們依舊聽青年侍從講著素和六少爺的事，而在二樓，靠窗的那一桌上的三個人卻是不再聽下去了。
    “王爺，看來情況與我們得到的消息一樣，我們隻需要注意著素和琉霜就行了。”一身青衫的男子對坐在對麵的白袍男子道。
    白袍男子並沒有回話，隻是轉頭看向坐在身邊孩童，問道：“戰兒，你覺得呢？”
    看上去隻有五六歲的孩童臉上的表情卻不似一般的孩子一樣天真，隻見孩童麵色沉靜，稚嫩的童聲說出的卻是如成人一樣的冷靜話語：“皇叔，我想見見那個五少爺，有些事情必須要親眼見過才能確定。至於素和琉霜就不用擔心了，”說到這裏，孩童揚起一抹笑容，道：“畢竟，那是我的師弟啊。”
    白袍男子聽到這番話，心中讚歎，說道：“戰兒，你能思慮如此周全就好，至於你想見素和家五少爺的事，明天我們就去拜訪素和家。”說完，又對青衫男子道：“墨竹，我們先回客棧了，你去安排一下明天拜訪素和家的事吧。”
    “是，王爺。”墨竹立刻離開了。
    白袍男子與孩童也隨即結賬，離開了鳴鳳樓。
    素和家。
    落雨軒。
    靜靜地坐在一張軟榻上，慕梓雪難得一大早就醒了，便跑到落雨軒的小池邊感受清晨的清新空氣。
    已經三個月了吧，來到這裏。慕梓雪默默思索，這三個月來，他封閉了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做，但是，已經不行了吧。
    想起這三個月來，他的母親所做的一切，慕梓雪露出一抹溫暖的笑意。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未經人事的慕梓雪了，再加上他的能力，自然知道這個母親待他的好都是出自內心的。隻不過，受傷的痕跡雖然已經看不見了，但那種疼痛卻已經滲入靈魂深處，以後究竟要怎麼做，還是要認真地想過才行啊。
    “雪兒，雪兒……”屋內傳來焦急的呼喚，打斷了慕梓雪的思緒。
    季雨妃一醒來就發現孩子不見了，尋遍了屋內也找不到之後，就想到外麵找找，沒想到一出門就看見了那個小小的身影在蓮花池邊的軟榻上，心中鬆了口氣，但隨即又緊張起來。
    匆忙跑到軟榻邊，季雨妃將慕梓雪緊緊抱進懷中，一滴滴眼淚就落了下來：“雪兒，雪兒，你怎麼會跑到外麵來，還是在水池旁邊，如果……如果出了什麼事怎麼辦？如果你出了什麼事，娘怎麼辦，娘怎麼辦……”
    被季雨妃緊緊抱在懷裏，聽到她顫抖的聲音，感受到她的緊張、擔心、害怕和滿滿的珍惜，梓雪的眼眶也不禁微微濕潤。
    突然，梓雪感覺到脖子上的冰涼濕意，涼涼的淚滴卻灼傷了他的心。過去三個月的回憶在這一刻全部浮現在梓雪的腦海：剛出生時，他還沒有恢複對身體的控製，無法睜開眼睛時，別人都認為他是個又瞎又啞的孩子，隻有她一直抱著他，片刻不離地照顧他；第一次睜開眼睛，他感覺到了所有人的厭惡、害怕、鄙夷，隻有她，是在心疼；他不哭不笑，不出聲音，不理睬任何人，還是隻有她，他的娘親，不斷對他說話，講故事、唱曲子給他聽；在所有人都離開，隻有她，堅定地說她愛自己的孩子，她要他……
    一幕幕的回憶慢慢疊加，敲開了梓雪緊閉的心。
    “娘……”
    輕輕的一聲，這是梓雪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講的第一句話，也代表梓雪接受了素和家五少爺素和梓雪這個身份。
    季雨妃猛地怔住了，一動不動。梓雪清楚地感覺到她心中的猶疑，更是知道她會猶疑的原因，心中的歉意更甚。這次用稍響的聲音喚道：“娘。”
    一片靜寂中這聲“娘”異常清晰，這聲音仿佛穿透的身體，印入了兩人的心裏。
    季雨妃終於確定是懷中的小人兒叫了自己，欣喜地將摟在懷中的人兒用雙手輕輕抱起舉到自己麵前，看著眼前玲瓏剔透的孩子睜開金色的雙眸，臉上是甜甜的笑容，季雨妃激動地說：“雪兒，你，你笑了！你會講話了！”
    梓雪無神的雙眸看著季雨妃的方向，說：“娘，對不起。”
    季雨妃再次哭了出來，不過，這次是因為高興。季雨妃輕撫著梓雪的臉，說道：“梓雪，不要和娘說對不起，是娘對不起你，讓你出生在素和家。”
    “娘，你再這麼說，我要生氣了哦。”梓雪撒嬌地鼓起粉嫩的臉頰。
    季雨妃見自己的孩子終於如一般孩子一樣會笑會撒嬌，也不想再講這些事，就空出一隻手捏捏梓雪的粉頰，笑道：“好好，娘不說了。咱們趕緊去洗漱，一起去吃早飯吧。”說著就抱著梓雪向屋內走去。
    “娘，”梓雪喚道，卻欲言又止。
    “嗯，雪兒，想說什麼就說。”季雨妃溫柔的笑了。
    梓雪想了想，說：“娘，我暫時不想讓別人知道我的事。”既然有了想要保護的人，他當然要有一些動作了。
    “嗯，好啊，我們雪兒想做什麼就去做吧。”季雨妃不在意的說。
    其實，要說季雨妃隻是個姿色好點的女人的話是不可能的。能在素和家一群女人中活到現在的人，怎麼可能是普通的人物呢。她自然看得出梓雪與其他小孩的不同之處，要說三個月大的幼童能如此順暢的講話，被一般人知道是會當做妖怪的吧。不過，季雨妃的來曆也是不小的，而且梓雪是她的親子，她隻會為梓雪的與眾不同而感到自豪而已。至於梓雪，他當然也能想到娘親的不普通，但無論娘親是怎樣的人，梓雪都無所謂。有了前世的經曆，隻要是真心待他的人，他就會放在心上，因為即使對方有心計，也肯定不會用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