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018章 壽宴驚魂·明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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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陽光散落在地上,仿佛亮金色的輕紗,明豔動人。荷葉上露珠閃爍著七彩的光芒,珍珠般滾來滾去煞是可人。
推開窗,一旁的竹子上還站著幾隻麻雀,嘰嘰喳喳三五成群的找食吃。重疏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冷逸在院子裏練劍。一如既往的一襲黑色,袖口衣領處繡著銀邊,華貴而霸氣。躍起,轉身借著竹子的韌性足尖輕點,刺出,格擋,沒有過多的修飾,隻求快,準,狠。劍氣激蕩,似乎能聽見長劍發出的低吟。
重疏影緊了緊手中的白玉如意香爐,紅色的流蘇隨風飄擺,如同謫仙般溫潤的氣質自然流露。微微出神,就這樣站著,等回過神來時,冷逸已經屏氣凝神,收了招式。
“好劍法。”對於強者重疏影從不來不吝惜自己的讚美。
冷逸邪肆的笑了笑,轉而似乎想起了什麼,從袖中掏出一疊上好的宣紙。
“你要的。”
重疏影微微詫異,速度這麼快。不動聲色的接過那上好的宣紙,大體掃了一眼,隻見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事無巨細,就像將一個人的一生全部剖析在這薄薄的幾張紙上,心下暗自心驚可見冷逸手下勢力之大。
大概選中了有用的部分,重疏影又將這主要的幾條仔細閱讀。漸漸的,臉上有了了然的神色。
冷逸斂去了嬉笑的模樣,眼底的霸氣和勢在必得難以掩藏,唇角微勾,重疏影,你到底還有多少讓我吃驚的地方?
頓了頓,調笑了一句,“疏影,你這麼神機妙算,莫非會算命,來給我算一卦,看我命定的那人在哪裏?”
重疏影將目光從紙上移開非常認真的看了看冷逸,到還真有幾分看麵相的架勢,“你……”隨即緊了緊手中的白玉如意香爐,嘴角勾起一抹戲虐,“沒戲。”
“哈?為甚?”冷逸詫異。
重疏影不答,好心情的去打水洗漱去了。
在原地愣了三秒,冷逸微微歎氣,原來重大穀主也會戲弄人的。
荷花池畔,一雙人影靜靜佇立。
冷逸抱劍倚在古井旁,看著那道逆光的背影,不知為何那背影總是顯得淡薄。
重疏影站在荷塘邊,微蹙著眉頭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注意到了什麼。
俯下身子,撥開一叢塘邊的植物,眼底的一抹疑惑一閃而過。
適逢一個家丁路過,便拉住問道:“這池塘的水似乎昨夜比現在還要高一些。”
家丁搬著水桶的身形頓了頓,回頭憨厚的笑了笑,“客人有所不知,這池塘的圍牆外便是洛水河。河上遊有個水閘,每到夜間就會放水,而這池塘和洛水河又是通的自然會漲水。”說完繼續搬著水桶走開了。
水閘?重疏影緊了緊手中的白玉如意香爐,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
“我一直所困惑的疑團解開了。”
冷逸挑了挑眉,“果然天下沒有難的倒你的事。”
重疏影微微一愣,隨即笑著搖了搖頭,卻也不答話,隻是岔開話題道:“走吧,去還死者一個公道。這園子的風景我也看得厭了,是時候離開了。”
“嗯。”冷逸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重疏影,一個飛身消失了蹤影。
大廳內,原本豔麗的紅綢全部換成了白紗,短短兩天內喜事變喪事,大家都心情沉重。袁弘在丫鬟的攙扶下,坐在紫檀雕花椅上,人似乎瘦了不少,臉色蠟黃眼瞼下一層黑色的陰影哪裏還有剛開始的喜悅。
“重穀主,你說你知道是誰殺了……殺了吾妻?”似乎有些艱難的開口,說完後袁弘重重的歎了一口。
重疏影淡笑著點了點頭。“袁莊主,你可還記得三年前你幹過的事?”
袁弘臉色驟變,慘白如紙,“老夫不知重穀主在說什麼。”
在場的都是人精自然也看出這袁弘的反應不對勁,都麵麵相覷。
抿了抿淡色的唇,重疏影不著痕跡的看了那人一眼繼續道:“無妨,會記起來的,我先說說這戚夫人和花匠是怎麼死的。”
“怎麼死的,不是淹死和吊死的嗎?”
“就是,這可是重穀主你自己說的。”
人群裏有人反駁道。
“不錯。”重疏影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但是卻又多了一些東西。在下在看見戚夫人屍身時曾經有種奇怪的感覺,現在終於明白了。戚夫人是淹死的不錯,但是人在瀕臨死亡的時候很多行為是下意識的,比如淹死之時人再怎麼身無所戀也會掙紮。如果是被人推下去的,戚夫人自然會掙紮,指甲裏或許會留有那人的衣物殘存,或者抓傷了凶手便會有皮屑,如果是自己淹死的亦會掙紮,古井壁上不乏青苔淤泥,可是戚夫人的指甲裏幹幹淨淨的,你們不奇怪嗎?”
見眾人都低頭沉思不說話,重疏影繼續道:“所以在下有了一個大膽的推測,那就是死者在死的時候是無意識的。當時天色昏暗,我亦無仔細查看是在下的不是,在下後隨冷莊主再次驗過戚夫人的屍身,瞳孔散了不錯,卻又比尋常人略有不同,因為迷藥中很重要的一種藥便是曼陀羅。曼陀羅有鎮定麻痹致幻作用,而它有一個特點,那就是被施藥的人瞳孔會收縮。”
“這麼說,吾妻是被人下藥後扔到井裏淹死的?”
重疏影認真的看著袁弘,卻又一次笑著搖了搖頭,“那口古井白日裏是淹不死人的,水深五尺。”
“這……”眾人紛紛不解,這戚夫人分明就是被淹死的這古井現在卻說淹不死人。
“但是夜間卻可以。”
全場嘩然。
“莫非重穀主要說這是鬼怪所為?”
“就是就是。”
重疏影緊了緊手中的白玉如意香爐第三次笑著搖了搖頭,“非也。”
眾人不解……
冷逸有些好笑的看著那被人圍住大放光彩的人兒,這般吊足了眾人的胃口,原來也有這般調皮的一麵。
“荷花塘一牆之隔便是洛水河,所以說荷花塘中的水是活水,而古井便在荷花塘畔自然也是與荷花塘相通的,由於現在是夏季,冰山上的積雪融化的雪水下流,極其容易發生洪災,所以洛水河上遊設有水閘,夜間放水疏通河道時河水漲水,古井內的水剛好沒過頭頂,戚夫人便可以準時的被淹死了。”
袁弘眼底滿是哀淒之色,“原來吾妻竟是這麼死的。到底是誰!”
“不忙,在下繼續說說這花匠是怎麼死的。”
有了前麵的例子,大家都知道這花匠定然也不隻是吊死這簡單了。也都紛紛安靜下來聽。
微微頓了頓,重疏影謙然一笑繼續道:“花匠亦是先被迷暈了掉在房梁上的,腳下踩著凳子時由於有借力不至於窒息或者喉骨斷裂等,但是冷莊主在進去時曾經發現凳子腿上綁了一根細線,不過轉眼間細線就被人拿走了,這說明凶手就在當時在場的人之中。至於線的作用,用線綁著凳子腿的上半部,凳子被綁的那條腿放在地上突起的粘土旁,將線穿過,洞中有刀片,線的另一端綁上某種比老鼠大比貓小的動物,比如竹鼠,花匠屋子那麵牆背後是竹林應該很容易捉到才是。竹鼠受驚,奔跑,隻要線夠長不會一下子將凳子拉倒就行,然後拉到一定程度線繃直,凳子腿由於被粘土磕絆而翻倒,花匠吊死,繩子被刀片摩擦割斷。事後隻要將顯眼的線回收就不會惹人懷疑了。”
“這……那為何要這麼做。”袁弘不解。
重疏影緊了緊手中的白玉如意香爐,偏過頭看著袁弘淡淡道:“為了製造不在場證明。至於為什麼會殺戚夫人和花匠,想必袁莊主在收到那個骷髏頭時已經明白了大半。三年前江南名妓,宋寧月,莊主準備納的第十二房小妾,不正是戚夫人設計陷害,說她勾引花匠是水性楊花的蕩婦,最後害得她跳井而死嗎?”
袁弘猛然一愣,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旋即臉色一變,問道“凶手是誰。”
眾人卻紛紛開始議論起來,這袁弘三年前也有五十七了,還這麼花心要娶第十二房……看袁弘的眼神也紛紛變得鄙夷起來。
重疏影仿佛什麼也沒看見一般,環視四周,最後目光停在某處,一個蒼老的身影上,略帶惋惜的歎了一口氣,“凶手是……你,老管家,宋才,隻有你才能做到將女兒的屍骨放入而不被察覺,因為記禮單的人是你,後院古井鬧鬼是你用螢火蟲偽裝的。這一切的一切隻為了報複袁莊主,戚夫人和當年見錢眼開便害了一條人命的花匠不是嗎?隻因為宋寧月原本是你的女兒。”
眾人紛紛唏噓,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糾葛。
所有的一切,重疏影都原原本本的解開了,複真相本源,還死者安寧,此刻緊了緊手中的白玉如意香爐,嘴角一抹淡笑不變,仿佛塵世間的一切都無法沾染上他的衣擺。
這算惡人有惡報嗎?但是宋才又算什麼?好人?惡人?最後卻還不是被關押進了大牢。
世上兩種東西不能碰,情和恨。
場麵一下子亂哄哄的,有質問的有唾罵的。
重疏影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袁弘,不著痕跡的混進人群,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風月山莊外,大門依舊是那朱紅色的大門,黑底金字的匾額亦如兩天前,隻是世事無常。
“你下麵準備去哪裏?”冷逸朝竹林中吹了一聲口哨,一匹俊逸的黑馬從林子深處飛奔而來。
重疏影微微垂眸,淺然一笑,“繼續遊曆。”
“不知我邀請疏影你去傾劍山莊做客,去不去?”
重疏影看了一眼冷逸,“如果不去……”
冷逸邪肆的笑了笑,刻意的抖了抖長劍,“知道這麼多不怕我殺人滅口?”
見重疏影低頭不語,隻好換了語氣,“罷了,罷了,怕了你了,當我沒說。就這樣吧,後會有期。”說完衣袂紛飛,策馬絕塵而去。
重疏影,別想逃。嘴角上揚,笑意裏透著誌在必得的霸氣。
重疏影望著那一抹愈來愈遠的身影,臉上露出了不解,冷逸,軒轅逸,你到底想要如何?
殊不知花開花落,紅塵十裏,有誰逃得過這紅塵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