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1 駙馬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57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夏曆三千一百年,在風雨中飄搖了一百多年的大晉王朝終於走到的日暮西山之地,先有中原陸沉之變,後有部族亂政之禍,加之高額的賦稅和連年的天災與兵亂,都無情的奪走了人們生存下去的最後力量。終於在夏曆三千一百一十八年,大晉元熙二年庚申,宋王廢恭帝自立,大晉滅亡。
晉恭帝禪位後,被新帝封為晉王,禁於昌和縣晉王府,次年被新帝暗殺,殪年三十有六。
仲秋之際,大地之上秋風瑟瑟,略顯蒼涼。此時正值黃昏之時,蒼穹之上夕陽漸沉,東方已是一片昏暗,僅餘夕陽半隱於雲間,落日將金色的餘暉撒在大地之上,與大地的昏暗相互輝映,卻顯得有些悲壯與蒼茫。
昌和縣外,一處大宅,這大宅雕梁畫棟,裝飾奢華,院內小橋流水,池水碧波灩灩,池中荷葉田田,盡顯江南水鄉的靈秀之氣。隻是除過這幾處主院外,其餘地方均是冷冷清清,雖不至過於破敗,但也是朱漆般落,落葉滿院。與主院相映,卻是極為怪異。
主院之中,顯是經過細心的打理,大紅燈籠被高高掛起,門窗之上,也貼著大紅的喜字,原是這家人有新婚之喜,隻是此時家中門庭冷落,並無賓客,更無多少喜悅之氣,就連院外路人也是匆匆繞道而行,全不像是有喜慶之事。
卻說這間大院,房屋外表雖是奢華,內裏卻是極為樸素,原來此家人的富有,卻也隻是做給路人看看而已。正院之中,廳堂之上,陳設亦是簡樸,除過一座漢式屏風,一座低矮小幾,再無其它像樣之物。
廳堂之上,僅有五人,其間氣氛卻有幾分壓抑。正座之上,坐著一中年美婦,這婦人年約三十,臉麵之上雖是微顯憔悴,但卻依然不隱其風華絕代之姿,此時她雖然麵露憂色,但依然慈愛的看著眼前的少年男女,臉上卻是非常勉強的笑了笑。
“母……”女孩見自己母親身邊的位置空著,並不見自己父親到來,便要開口詢問。這女孩月目星眉,雙眼靈動,長像娟秀,若非年紀過小,否則當是傾國傾城之貌。
女孩的對麵,卻是一個不比他大多少的男孩,這男孩也是眉目清秀,與這女孩一起,卻也是一對金童玉女,隻是他們作為婚禮的主角,卻又顯得過於年幼。
“苑兒,叫娘親,莫叫母親。”婦人開口斥道,她雖是訓斥之語,但畢竟此時是女兒的大婚之喜,是以她言語之中並多少無責怪之意。她開口阻止,卻是因她知道女兒想叫自己母後,隻是此時此刻,這個稱謂卻是不可再用,畢竟自己已不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女兒也不是備受疼愛的未央公主。
“娘親,爹爹怎麼還不來的。不是說婚事很重要嘛”女孩開口問道,她聲音稚嫩,身量矮小,至多也不過十一二歲,不明白婚姻的含義卻也是在情理之中。
“你父親身體不適,此時尚在屋中休息。苑兒還是不要等了,我們這便開始吧。”婦人說道,說完她便示意邊上的司儀準備開始。
“合巹(jǐng)而酳(yìn),互敬互讓,生死相依,永不分離。”這司儀大聲說道,這司儀年過四旬,卻依然麵白無須,其聲音尖細,應是一無根之人。
在司儀的安排下,二人進行了這簡樸幹淨、嚴肅安詳的古老儀式。隻是這二人年紀過幼,這儀式的含義,他們又能理解多少。
“苑兒,自今日起,你已嫁作劉贅為妻,日後定當刻守婦道,相夫教子,知道嘛。“婦人說道,說完她又撫了撫女兒的長發,臉上卻是露出幾分略顯勉強的笑意。
“知道了。”女孩說道,許是父親未至,這女孩心中似乎有幾分生氣,所以話語間也微帶生硬,隻是這婦人心中有事,哪有心情說她什麼。
若非事道紛亂,局勢不定,這婦人又怎會忍心將不到十二歲的女兒嫁出。若非事出突然,她又怎會讓女兒在自己家裏拜堂。
“劉贅,苑兒以後便是你的妻子,你要好好照顧於她,不能讓她吃了苦去。”婦人轉頭對那個男孩說道,然而她心中悲痛,所以沒說一半,便已別過臉去,以讓自己的悲傷不被小輩看見。
“劉贅自會照顧好苑兒妹妹的。”男孩說道,相對女孩,他的話則恭謹許多,他雖然略比女孩大些,但因為女孩發育轉早,男孩看起來卻是比女孩還小。
婦人見此,便對自己的女婿笑了笑,然後轉頭向另一邊中年男子說道:“劉宣,苑兒與贅兒就拜托你照顧了。”
“娘娘放心,下臣自會照顧好公主與駙馬。”坐在下首的男子說道,他與那成婚的男孩有幾分相像,應該是那男孩的父親。他見這昔日皇後的臉色,卻也能猜到一些,但事以至此,他也不能說些什麼,現在唯一要做的,便是帶著昔日的未央公主離開這個幽禁之地。
“嗯,你們去吧。”婦人道,說完她又看了看自己女兒,然後轉頭向屋內走去。
女孩見母親離去,便向她道:“娘親,未央不要走,未央要跟著娘親。”但她想起身時,卻被充當司儀內宦拉住了,她年紀幼小,自是無法掙脫。
未央正是她以前的封號。
婦人聽到後,身體明顯的頓了頓,但她並未回頭,隻身向屋內走去,隻是步履更顯淩亂。她已打算跟隨業已被弑的晉帝而去,但女兒年幼,她這才不得不將女兒早早的嫁了出去。
“為什麼,為什麼陛下已經禪位於你,你卻還不肯放過我們。”婦人抬首向天,小聲說道,但此處再無他人,且她也不敢讓人聽到,自然無人回答於她,許久之後,她才回過神來,又轉首向女兒離去的方向說道,“你又為何要生於帝王之家。”
大晉王朝的最後一位帝王,卻是在被迫禪位一年後,被暗殺於幽居之所。女兒的婚禮並未參加,原因是他已然魂歸九天。而皇後為了女兒的安危,刻意隱瞞了此事,否則,婚期定要推至三年之後,而三年的時間,足以發生許多事情。
夜深沉,月光皎潔,明月於薄紗中穿行,月光撒在大地上,更添幾許清冷與蕭瑟。月光照耀,樹影婆娑,蟬鳴清脆,微風輕拂,水光漣漪,竟是那麼的清晰,那麼的和諧,那麼的美。就連那天邊輕雲,此刻也安然入睡。
大道之上,三輛馬車緩速而過,此時雖有明月,但畢竟已是深夜之際,且又不是月圓之時,一行人雖有逃離之意,卻也不敢快速行使。
第二輛馬車之中,僅有一對少年男女坐於車中,車內氣氛微顯壓抑,二人雖然困倦,但畢竟都無馬車夜行的經曆,是以均無法入睡,劉贅時不時看看眼前的女孩,但司馬苑卻一直望向來時的方向,隻是此時離開已遠,除過茫茫夜色,她卻是什麼也無法看見的。
“苑兒妹妹不要看了,我們已經出了昌和數裏,你看不見的,莫要難過了。”男孩說道,他見這女孩一臉愁意,這才有意引開她的注意,二人自小便已認識,隻是近兩年二人漸漸長大,加之司馬苑家中有事,是以已有兩年未見。
“你說什麼,信不信我打你啊。”司馬苑回過頭來,舉起自己的拳頭說道,她生性並非如此,隻是此時心情本就不好,加之與劉贅又是自小認識,是以才會如此說話。
“你。”劉贅道,他撇了撇嘴,也不再多說什麼。他本想與對方爭執,但也知道對方心情不好,也就忍了下來。
司馬苑心中傷心,也不與劉贅多說,她隻是回頭張望,許久之後,她才轉過頭來,見到劉贅的表情,又有些後悔自己方才的話,她也知道自己已嫁作人婦,本不應如此說話的,想了想便從衣中取出一對玉佩,她將一個交給劉贅,然後說道:“給,這個你拿著,可別丟了。”
“這是什麼。”劉贅問道,他接過司馬苑手中之物,拿到眼前看了看,此物正是一支環形玉佩,隻見此玉正麵刻有“於穆清廟,維福維功,百易避之,昊天佑之”,反麵雕有奇怪飾紋,似龍弄雲,似虎躍林,劉贅多看幾眼,隻覺頭暈眼花,也不敢再看。
“這是母後給我的,本是一對,現在給你一隻,你以後可要聽我的話,不能欺負我。”司馬苑說道,說到這裏,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所以聲音也小了很多。
“嗯,好。”劉贅說道,他不敢再看,便將此物小心的拿在手中。
“這是我的,你也要記清了,可別忘記了。”司馬苑說道,她將自己的一塊也交到對方手中。
“嗯,就算我忘記了自己是誰,也不會忘記你的。”劉贅說道,他拿過對方的一塊看了看,花紋與刻飾都與自己的一般模樣,隻是上邊的文字卻是不同,其上所刻乃是“玉在靈台,維清維德。日靖四方,於日保之。”
不過與劉贅的環形玉佩不同的是,司馬苑那塊為橢圓形,其大小正好可以放進劉贅那塊中空的洞中,劉贅試了試,二者契合十分完美,就連玉佩的質地紋理都是絲毫不差,明顯是由一塊玉石雕琢而成。
看了一會,劉贅便將自己的一塊貼身收好,然後將對方的那塊還她。
“這玉可是寶物,可以驅邪妄,鎮妖異,你可要好好保管,千萬別弄丟了。”司馬苑說道,說到這裏,她心中又是一陣難過。
“嗯嗯嗯,就算我把自己丟了,也不會把此物丟了,這總行了吧。”劉贅道,他見對方的表情,也知道對方又想起了父母,便有意的轉開了話題。
二人隨意的聊著些什麼,但時間漸晚,二人均是年幼,許久之後,二人便昏昏睡去。
馬車依然向前緩緩前進,隻是已近淩晨,月也漸落,旭日未升,天地更加昏沉,馬車行進自是更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