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走廊很安靜，偶爾走過幾個麵無表情的護士，幾個身著條紋病服無精打采的病人，幾個臉上毫無一絲悲傷情緒的家屬。明明身處繁華的十字路口，醫院卻依舊不受影響。清冷幽暗的環境給每個人的心裏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三個人在急救室外等待，隻有一個人的臉上有焦急的神色。
    王軒不安地在門口走來走去，周羽城，聶政，則隻是履行任務般地並排坐在塑料椅上沉默。
    周羽城抱著手臂低著頭，劉海垂下來擋住大半邊臉，看不見表情。沉默得連呼吸都感受不到。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腦中一直像放電影一樣一幕一幕地回放剛才在餐廳發生的事情。我是不是太過分了？這麼對待她，我不也變成了令人厭惡的女孩了麼？可是我不能道歉。我也沒錯阿，是她先勾引阿政的。可是她現在躺在醫院的急救病房裏。我……想到這裏，周羽城覺得腦子很亂，伸手按揉著太陽穴，劉海也被扶額頭的動作打亂了。口袋裏的手機毫無預兆地震動起來。是毛毛打來的。
    “怎麼樣阿，程鴦鴦肯定輸給你了！”毛毛激動的聲音穿透了手機聽筒，在安靜的醫院走廊上蕩漾。
    “對阿，她被我刺激進了醫院。”沉默了那麼久才說話，聲音是被壓抑的沙啞。
    “什麼？！你不會一巴掌把她扇暈了吧？”毛毛倒是絲毫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語氣依舊輕鬆。
    “沒有，我沒碰她。”伴隨著歎氣，周羽城的聲音終於有些恢複，但她依舊故意壓低聲音。
    “唉，我錯過了什麼好事阿。”毛毛隔著電話十分惋惜地搖頭。
    “誰讓你跑去和你男朋友約會的。”說完後，周羽城才意識到現在的打趣太不合時宜。
    “哎呀。你們在哪個醫院，我現在過來。”
    王軒停下因為焦急一直踱來踱去的腳步，停在了周羽城的麵前。
    “周羽城。”盡力壓製的憤怒還是被周羽城捕捉到了一絲絲。
    周羽城把手機放回口袋，理了理淩亂的劉海，深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直直望進王軒的眼眸。
    他原本打算責怪她的話就在嘴邊，此時卻說不出口。他看見她的眼睛裏，是深深的歉意。他看見她的眼睛裏，有閃爍的光。他感覺自己，好像可以從這雙眼眸直接望進她的心裏。可是，他卻隻看到一扇緊閉的心門，門上纏著重重鐵鏈，深厚的鏽跡給人一種年代久遠的感覺。
    她看到他眼神裏的憤怒慢慢轉變成了憐惜。然後又變得深邃，好像在試圖看穿自己。她眨了眨眼，築起了心防。她害怕被人看穿的感覺，所以永遠用厚厚的心牆保護自己。她出不去，別人也進不來。其實在麵對聶政的時候，她也有這種防備感。在她的心裏，聶政喜歡的根本不是現在的她。而眼前的這個人，喜歡的或許隻是偽裝下的她。
    等到意識從遙遠的地方飄回，兩人才感覺到有一種叫做尷尬的氣氛正在蔓延。
    聶政在旁邊看著他們的對視，一開始想要打斷的衝動被理性製止。他開始慢慢反思，我喜歡的真的是這個剛才咄咄逼人的女孩麼？曾經那個純潔的小女孩呢？曾經那個收到我的小禮物可以開心一整天的小女孩呢？曾經那個因為羞澀不敢去對話的小女孩呢？難道我心裏的那個她，已經在時光的洗禮下，被遺忘在角落了麼。難道現在的周羽城，已經不是我認識的周羽城了麼。這樣看著她的側麵，感覺好遙遠好遙遠。遠到好幾億的光年之外。
    急診室的燈驀地熄滅。毛毛也剛好趕到，打破了這微妙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