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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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無邊無際的寒冷。
肆虐在李卓然的心房。
心髒的枝枝杈杈都已結冰,心室裏更是結成了一塊硬疙瘩。
李卓然渴望溫暖,他還有溫暖的願望,這,就已難能可貴……
恨不能活劈了赤亞邪神的李卓然,被老年癡呆死活賴活地勸阻住了。
“你個膽大妄為的區區獄主,看我不把你收拾個幹淨!”氣憤難平,李卓然一遍遍推開老年癡呆的手臂。
“大,大人,小的,小的有話,您,矮油,您消消氣兒,小的,來,大人,借一步借一步~~”老年癡呆這一刻一點兒都不癡呆了,一個勁兒地拉李卓然到角落。
在冰冷的地底囚籠一隅,老年癡呆平複著李卓然。
“大人,消消氣,氣大傷身呐!”
“你少他媽兩頭裝好鬼,我早就看出來了,你老小子這回跟著我就沒安什麼好心眼子,這一路上,你就是我身邊潛伏的特務,你別以為我不說就什麼都不知道!”李卓然一怒之下連老年癡呆都不放過。
“大人,這您可冤枉我了,我是奉了大王之命一路保護大人的,天地可鑒,日月同心!”老年癡呆指著囚籠頂上賭咒發誓。
“少跟我裝糊塗,你就是個奸細!你說,為什麼鬼王回去稟報就不見了蹤影?”
“鬼王他老人家,觸怒了大王,現在正在反省呢,我本來另有公幹,是大王臨時征調的,大人,小人真的是一心一意伺候大人的啊!”
“鬼王先不去說他,現在說說這寒冰小地獄吧,說說,為什麼把我攔下?這裏麵到底有什麼貓膩?”
“大人,剛剛您看到的其實,這些邪教教主已經,轉世投胎去了……”
“神馬?罪大惡極居然可以轉世?誰這麼大的膽子?”
“還能有誰?冥界之王的指令,除此之外,誰還有這個膽量?就憑赤亞邪神?借他一萬個膽魄,他也不敢私自放了那些邪教教主啊!您不是都看到了嗎?這家夥現在是逢神便拜,虔誠的要命,他還敢做壞事?”
“那麼,冥王緣何就放了這些邪教教主?”
“這,小的豁出去了,這其實就是凡塵與地府協議的其中之一呀!”
“哦?那是為何?”
“大人您想想就知道了,這地麵上的邪教教主實際上等同於被權勢扼殺掠奪的一個群體,這個群體再這麼被打壓下去,那麼,規模與範圍就會越來越小,長此以往,宗教就會成為一個做大做強的空殼,沒了對立麵,哪裏還會體現出宗教的強大?所以,這些邪教教主一旦被地府收監,迅即就會轉世投胎,凡間幾十年之後就會再度出現宗教的敵人,這樣,地麵上的宗教權利就會隨著邪惡勢力的膨脹而擴張,這是不宣之密,大人,您懂了吧?”
“敢情,這潭水這麼深哪!”李卓然恍然大悟,他瞬間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跳梁小醜,極盡能事地做著表演,但是提線的人卻在上麵一直操控著他,他這個欽差就是個形式主義的傀儡罷了,他緊扣著腦門,一陣又一陣地暈眩,頭痛欲裂。
“大人,您可要保重身體,大王對您的工作還是十分肯定的,鬼王回去彙報時,大王連叫了好幾個好呢!”
李卓然平複了一下焦躁的心胸,回過頭,瞅了瞅眼前這個看似老年癡呆實則清明的緊的小鬼頭。
“說說鬼王的事兒吧!”
“鬼王?鬼王就是,那個受了責罰,在反省,在反省~~”
“你他媽放屁!再在我麵前撒謊小心我碎了你!”
“不敢,不敢,鬼王在您麵前說得太多了,所以,就~~”
“就他媽怎麼啦?”
“就化成了灰,現在魂飛魄散啦~~”
“啊?”李卓然感覺後脊背冰涼,這冰窟都撐不下的冰冷由心底而生。
“大人,鬼王是咎由自取,跟大人沒關係,大人,您可別再~~”
“他都說什麼了?就落得了這樣的下場?”
“沒~~沒~~”
“是不是鬼嬰?”
“小的,不知~~”
“好,你好,你不說是吧?我不逼你了,回去,這就回去,找大王!”
“大人呐,小的為了您好,真的,回去真的別說什麼了,大人,小的擔保您沒事兒!要是回去說什麼不該說的,大人,會對您不利的啊!”
“什麼都別說了,我現在心灰意冷,上去,我們回去複命!”說完,頭也不回向上走去。
地麵上,李卓然呼吸著,他使勁呼吸著那並不新鮮的空氣,和地底下那種憋悶和冰冷相比,這地麵之上的空氣都顯得無比撩人。
他現在要迫不及待地尋找西施,那是他在這些小地獄巡視的唯一慰藉。
但是,找遍了地麵數十裏。
西施,不見了。
李卓然撒下人馬,將赤亞邪神的全部收下動用,全部去找。
最後,隻找回了一片泣血的方帕,上麵書寫著一些細小的文字,鬼差們不認識,好懸沒扔,還是這方帕上獨有的香氣,使鬼差們留意,才到了李卓然手裏。
方帕上的香氣是那樣熟悉,那是西施身體裏散發出來的獨有的味道。
李卓然含著眼淚,仔細看。
上麵用血寫著細小的數行字跡。
“大人,恕小女不能陪伴大人左右,小女走了。”
“不是小女絕情,實在是小女身染重疾,嘔血不止,再留大人身邊恐成累贅。”
“小女體內如刀絞,不知為何,心神已散,雖然得大人厚愛,但實在不能為大人分憂,還請大人勿掛勿牽~~”
“大人做事,光明磊落,乃大丈夫也,但是,性情火爆,恐將對大人未來不利,還請大人多熄雷霆之怒才好。”
“小女走了,一塊方帕,有緣大人得見~~”
看著眼前的方帕,李卓然早已哭成了淚人,他喝退眾魂,獨自走上一山丘,枯坐在地,蒙頭痛哭不止。
這地府陰森,最憐愛的魂去了,他還有什麼可以留戀?
茫茫地府,到哪裏找得到西施?西施啊,你現在身體如何?還好嗎?
李卓然一遍遍在心裏默默呼喊,無濟於事的呼喊……
收拾思緒,李卓然不再對未來心存願景,他也不再失魂落魄,因為,最愛他的那個魂雖然走了,但是,還有太多謎團需要他去解開,回去複命,但願楚江王可以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複。
赤亞邪神長跪在地,誰勸都不起來,這家夥嚇壞了,李卓然還沒有說饒,他就不敢起身。
長歎一口氣,李卓然從嗓子眼哼哼出了幾個字:“起來吧,恕你無罪!”
“大人,小的一定謹記大人教誨,此後絕不敢造次,還請大人,不要~~”
“我說邪神呐,大人都說饒了你了,還在地上賴著幹嘛?”貴神。
“大人哪,小的說得太多了,回頭大王怪罪下來,小的~~”赤亞邪神還是不肯起來,但是,意思已經明白了。
“本官,豈是爾等想的那種進讒小人?瞎了你的狗眼!”李卓然一半是罵一半是表明意圖。
“大人就是小的的再生父母哇,小的銘記大人於心,萬死不敢忘懷!”
“貴神,你倆收拾行囊,這兒已經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了,我們走!”李卓然頭也不回地踏上歸途。
歸途漫漫,李卓然謝絕了老年癡呆請上諭駕雲回殿的請求,他想好好靜一靜,想想這巡視過往,好好寫下點兒什麼,也不枉來到小地獄一遭。
他想到了孟婆婆,那個帶給他無盡溫暖的老人家,句句叮嚀猶在耳畔,慈祥的麵龐就像在眼前,好想他老人家呀!
他想到了黑白無常兩兄弟,雖然有些尖刻、有些另類,但是心地還是善良醇厚的,到底還是幫過他,這哥倆也不知道怎麼樣了?還在每日不停奔忙嗎?
他想到了秦廣王,那個外表無比冷峻,但是卻稀裏糊塗的大王,那麵孽鏡是否還在照著人前世的罪惡?那孽鏡台上是否還那樣冰冷?
他想到了那個曖昧孟婆婆已久的判官大人,雖然手拿判官筆,但是,從那圓睜的目光裏,他讀到了思念與懷念,判官大人,您還好嗎?
他想到了在地牢裏找不到魂魄的空殼老者,還有那滿地的頭發胡須,老者,還在地牢裏困囚著嗎?魂魄還是沒有找到?還要在那陰冷潮濕的地牢裏呆上多久呢?
他想到了那個侏儒小閻羅,那個惦記著索取他的魂魄的小侏儒,現在又在那個小洞窟裏尋找著誤打誤撞的“兔子”呢吧?現在回想起來,小侏儒雖然很凶,但是也很可愛。
他想到了救了他的那個封印,雖然隻有一隻手一隻腳,但是法力無邊,小鬼們都害怕他,這又是他在這鬼蜮裏遇到的貴魂呐,封印,還好嗎?
當然,還有那些自己審過的那些個冤魂們,現在是否都已經到了陽間,是否都找到了好人家投了胎呢?
時光流轉,楚江王是否如他在時那般勤政?是否將冤魂之海洗雪幹淨?當然,是否寬恕言多必失的鬼王?他這回的巡視之旅是否會得到大王的認可?
最最重要的,那纏繞在他內心的糾結,那個鬼嬰之事是否屬實?如果屬實,自己是不是就是下一個懷上鬼胎的男人之身?如果這個預言應驗,那麼自己是不是就要魂飛魄散?自己回到陽間的希望是不是就會徹底報銷?自己將來還會成為什麼?是無主孤魂還是十八層地獄最最破落的鬼魅,生生世世永受地獄折磨?
本來還不算亂的思緒,鬼嬰在腦海裏一閃現,便亂七八糟的不停歇,惱人的要了命!
不想啦,不想啦!這個念頭在李卓然心底一出,黑山老妖那妖嬈的身體便在他的眼前流連,老妖,現在已經不複存在了,為什麼對自己這麼狠?看破了紅塵不是還有這地獄可以暫歇嗎?為什麼都不要了,直接就去到了虛無,難道,還有一種化境可以追求嗎?那介乎於陽間與陰曹的空間可以去?有還是沒有,現在,老妖,隻有你能說得清啊!
西施,李卓然一陣心痛,這個他到現在最喜歡也可以說最愛的女子,現在,在哪兒?曾經的一切近乎於完美,可為什麼就舍得離開?到頭來隻剩下他李卓然在孤獨之中盤桓,西施啊,你就忍心嗎?
李卓然思緒信馬由韁,想到哪裏就寫下來,思緒到了哪裏就奮筆疾書到哪裏,不覺寫下了整整十幾萬字,掉轉頭來細細品味自己的文字,李卓然慨歎而且傷感,大有世之末日的感懷,眼淚快流幹了,疼痛依舊還在心頭,厭世,極度厭世!
勾連在此間的齷齪,李卓然不想去想,但是想與不想,那齷齪都依然存在,都依然疼痛著他的心。
凡塵,因為有了人,所以,才會滋生貪婪與欲念,所以,才會衍生出醜惡與醜陋。
陰間,同樣因為有了人的魂魄,所以,才會蔓延貪婪與欲念,所以,才會將病毒一樣的醜惡與醜陋帶到陰間。
這一切,都是因為有了人,那麼,人到底是個什麼動物,這麼猥瑣這麼惡俗這麼殘忍的滲透。
人哪,走到哪裏就會禍害到哪裏,到了哪裏就會將隻屬於人的惡臭帶到哪裏,無論人間還是地獄,隻要可以,人都會去禍害,那麼,就讓這種動物徹底在三界消失如何?
那麼,文明是不是也一並被帶走了呢?整個三界又將歸附愚昧?是嗎?
文明,到底是個好東西還是壞東西,文明,是人創造的還是其他更為高端的生物創造的?人是不是僅僅就是一個傳承者呢?
問題想得太多,李卓然的腦袋明顯不夠用了,他揉了揉有些發疼的腦袋,昏睡了過去……
他做了個夢,一個關於病房的夢。
病房裏,他骨瘦如柴,躺臥在一張堅硬的床鋪上等待死亡,等待到另一個空間。
沒有人理會他,他就是一個行將就木之軀,而已。
親人呢?家人呢?朋友呢?同事呢?世界呢?
都在哪裏?都在嗎?都在,還是他將要不在?
如果不在,他到底會去哪裏?
是去孟婆婆那兒?還是現在的楚江王大殿?亦或是那個囚禁空殼的地牢?
他在哪兒?他是誰?他為什麼到病房?
形如枯篙的李卓然,突然大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