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卓然扯著長音，道出陰謀二字。
    狼王瞠目結舌。
    與此同時，李卓然心頭的異樣也逐漸清晰。
    是啊，李卓然不傻，他在生命垂危之時就很納悶的幾件事，現在好像都有了線索。
    一、他身上的蛛網寶貝，是黑山老妖獨家贈予的，這個贈予的過程是在咬金授首之後，狄仁傑一夥兒是怎麼知道他李卓然身上的這個寶貝，而且，還發令箭告知他保護自己的呢？這不是很蹊蹺嗎？這就說明，狄仁傑等並沒有穩坐盟主之位管自己那攤子事兒，而是一直就在派探子盯著他李卓然，盯著他作甚？不為了後麵的陰謀詭計，盯著他作甚？
    二、就是咬金一夥的授首，這本就是一個糊塗賬，最終誰是贏家？他李卓然肯定不是，誰當銅斧小地獄的獄主關他李卓然鳥事兒？還動厄搬出小地獄黑社會這麼個看似蹩腳的稱呼，是問，這小地獄哪個獄主不是隻手遮天？哪個獄主不是頤指氣使？哪個獄主是吃齋念佛的活菩薩？怎麼就單單咬金是黑社會，別的獄主就不是？這裏麵，到底觸動了誰的利益？也就是說，誰動了誰的奶酪？
    三、狄仁傑刨出的幾片碎官衣和那幾枚徽章，最終把李卓然打動，令他對咬金大下殺手，是問，沒有佐證，誰能證明那幾個欽差就是咬金一夥所為？咬金是個火爆子脾氣，麵對大軍壓境，毫不分說上來就打，也怪他李卓然，用特種部隊斬首行動，擱誰誰不得不管三七二十一開打呀？最後呢？沒留下一句囫圇個的話，咬金就撒手歸魂了，這就又成了一個無頭公案！
    四、歐陽獄主整肅軍紀嚴明，號令之下莫敢不從，怎麼就一個區區小地獄，就那麼多的手下？而且，小地獄分管的懲治方略，李卓然連個毛也沒看著，這不是很難說得清楚嗎？單看那老仲景禍害魂魄的招數就足以令他李卓然狂吐，怎麼歐陽獄主的手段，李卓然什麼都沒看見，或者說，幹脆就沒想讓他看？為什麼李卓然連看的機會都沒有，不就是因為狄仁傑一句：“多銅斧小地獄，找歐陽獄主計較”，才令他李卓然連最基本的巡查都沒有做，直接就召集軍士集結開打啦？
    這是一個彀，一個很大的彀，李卓然與咬金與狼王全都在那彀中，始作俑者，毋庸置疑，就是狄仁傑。
    那麼，他到底要幹些什麼？做大自己？何止這麼簡單呐！
    難怪，黑山老妖在作死，自殺！可笑，在這地獄裏還自殺，用得著嗎？她是不想看到什麼，還是看透了什麼，才會如此，最後，留下一張蛛網給自己，是不是想要說明什麼呢？可以留下很多很多，為何隻是一張蛛網？她到底要告訴李卓然什麼？是不是想說，接下來的一切都是一張碩大無比的網呢？
    李卓然的腦袋飛快地轉著，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他和眼前的狼王就命懸一線，如果這一切不是真的，那麼，眼前的狼王就是自己最大的敵人，而且，請神容易送神難，怎麼處置這隻惡狼，都無法交待，狼王是塊燙手的山芋，他李卓然現在就是熱鍋上的螞蟻！
    這個局，很難，真的，很難！
    這一切逐漸清晰的脈絡，在李卓然頭腦之中飛快地穿梭，隻發生在他與狼王的幾句短暫交流之中。
    他要問幾個極為關鍵的問題，這幾個問題問明白，他，就會徹底醒神！
    想到這兒，李卓然搬了一把椅子，坐得離狼王很近很近。
    “我就是一個弱不禁風的肉身凡胎而已，狼王，你現在如果想要報仇，隨時可以索我的命，我就在這兒，現在，我有幾個問題，問明白，你再要吃要啃都來得及，你看，如何？”李卓然很平靜，對著眼前的一隻狼。
    “是啊，我隨時可以將你果腹，這我不擔心，你問吧！”狼王流著唾液，釘死了李卓然。
    “好，我問，你是不是偷了地藏王菩薩的一枚鋼鞭，取太平洋之水，欲淹沒地府十八層？”
    “你信麼？我有那麼大的本事？就是有，我也沒有那麼大的膽量！”
    “好，我問，那麼，你怎麼淪落到這十五層小地獄，你不是地藏王麾下的狼王嗎？”
    “我？還地藏王麾下，還狼王？我就是十五層退休了的獄主！凱撒是我的繼任者！死了的那隻狐狸！”
    “哦？好，那我問，太平洋百慕大三角的沉船之謎你可知道？”
    “太平洋裏的百慕大三角？我已經在這地府待了足足兩千陰年啦！凡塵的什麼我是聞所未聞呐！”
    “好，我問，咬金為什麼跟你義結金蘭？”
    “咬金是個仗義漢子，我們不打不相識，一次地盤劃分的爭鬥，我們打得不可開交，後來經黑山老妖化解，我們就成了金蘭弟兄，我的眼睛，就是那次爭鬥的痕跡。”
    “黑山老妖？你認識黑山老妖？”
    “怎麼？黑山老妖是我的結拜大姐，我們早就熟識，而且，老妖姐很久之前就厭世，要不是我跟咬金相勸，恐怕早就~~”
    “黑山老妖自殺了，難道你不知道？”
    “什麼？老妖姐自殺了？我的姐姐~~”狼王眼淚下來了。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什麼都不用多說了。
    一種更加危在旦夕的味道，襲遍李卓然全身，因為，陰謀的脈絡既然已經明晰，那麼，狄仁傑並吞小地獄的陰謀就昭然若揭，十五層小地獄已經不複存在，那麼，他李卓然就沒有任何留在小地獄甚至留在地獄裏的意義，狼王就是狄仁傑留給李卓然的凶器，一隻鮮活的足以摧毀他肉身一萬次的凶器！
    不愧是人間斷案第一聖手，狄仁傑，即使在地府也是個心機縝密的活閻羅，殺戮之心非常人可以窺探，若果不是李卓然與狼王的對質，那麼，這些秘密將永遠被掩埋，永遠不為人鬼所知，好毒辣，好毒辣的策略！
    怎麼辦？怎麼辦？
    李卓然麵對的，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神探狄仁傑，他是什麼？他隻不過是錯投了鬼胎的誤打誤撞的因緣際會的幼稚欽差而已。
    不管那麼多了，李卓然心說著，先將這些秘密說與狼王聽了再說吧！
    如此這般這般如此，李卓然道出了這整個事件的原委。
    狼王傻呆呆地聽著，腦袋明顯小了一圈的狼王，哪有這麼多彎彎繞？他一會兒糊塗一會兒明白，費勁地聽完了整件陰謀的始末。
    “不會吧？這都是什麼？這不是一個個繩子扣嗎？係錯了一個都打不開啊！”狼王倒是會形容，李卓然一個勁兒地點著頭。
    “這人類的心眼子也太多了，難怪那麼多壞人，斫截小地獄都得關張大吉，這也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狼王在籠子裏來回轉悠，他想不到，這陰謀到底是怎麼醞釀的，又是如何實施的，簡直就是天衣無縫。
    “狼王，事情已經發生，到了這個階段，你我恐怕也逃不過此節了，還看不出來麼？你就是狄仁傑老賊留給我的凶器，他把你單單留下來，其用意再明白不過了，就是想借你的嘴，吃了我，而後，做完最後的扣，現在，已經有三個小地獄已落入他手，你這兒也灰飛煙滅了，斫截小地獄本來就沒有了，幽量小地獄本就是個公共消遣娛樂場所，狄仁傑想什麼時候吞並就是個時間問題，十六小地獄他就要吞並一半兒了，任其做大，恐怕用不了多久，十六小地獄就悉數姓狄啦！”李卓然一連串說了個明白。
    “大人，您看該怎麼辦？我狼王聽您的，現在，您就是我的主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狼王表了忠心。
    “這麼著，我看，隻有孤注一擲了，別無他法，現在，婷婷、老仲景的小地獄雖然已經加入了聯盟，但是，到底是徹底歸順還是身在曹營心在漢還不得而知，我大小也是個欽差，既然狄仁傑想假借你的嘴把我吃了，說明他還不敢明目張膽地把我怎麼樣，我們就來試探一下，你看如何？”
    “怎麼試探？要是不行怎麼辦？”
    “一會兒，把各位獄主都叫進軍帳，看見我沒死，他們一定會很吃驚，自亂了陣腳，到時候，我來挑唆，讓他們自相殘殺，如果不行，你跳出來，畢竟軍帳之中沒有幾個能打善戰的，你就盯住歐陽獄主，把他拿下，我們就可大獲全勝！”
    “全憑大人做主，大人，把籠子的鎖給解開，那樣，我會快些！”
    動作完畢，李卓然喊人了。
    果不出所料，狄仁傑等魚貫而入後大驚失色。
    他們根本沒有料到，李卓然還活著，而且，居然會呼喊他們，所以，進得軍帳後，先都有些木訥。
    還不等狄仁傑說話，李卓然先行發難。
    “諸位，本官乃楚江王欽賜欽差，有先斬後奏之權，這，想必諸位都已知曉，本官就不羅嗦了，下麵有幾個問題，本官一時不很清楚，想問問諸位！”
    “首先，咬金黑社會集團所轄銅斧小地獄，是哪一個檢舉揭發的？”
    沒有回音。
    “還有，歐陽獄主，是哪一個給你的權力，任由你養著龐大的軍隊？”
    歐陽不答。
    “再有，婷婷獄主、老仲景獄主，好好的獄主滋潤的生活不過，為什麼也跟著趟這趟渾水？”
    婷婷、老仲景不覺低下了頭。
    “最後，本官要問問狄閣老狄大人，那撕碎的官衣和幾枚徽章，是怎麼就到了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山丘之上，你能給本官一個答案與否？！”李卓然一跺腳。
    狄仁傑麵如死灰，仰天長歎一聲。
    李卓然繼續發難：“諸位，你等罪過分大分小本官自有見教，早日懸崖勒馬戴罪立功，本官將既往不咎，如果將錯就錯下去，休怪本官矯枉過正！！”
    這幾句話明顯有了效果，最先失控的，是婷婷。
    “大人，小女無知，聽信了讒言，但是，自結盟之後，小女就覺得情勢不對，怎奈小地獄皆為女流之輩，不得不為虎作倀，還望大人明察！”說罷就跪下了。
    老仲景倒也識時務，看著沒有希望了，也跪了下來。
    “大人，老夫愚鈍，以為多年至交，狄閣老哦不，狄仁傑一定會給老夫一些甜頭，所以，私心作祟私心作祟呀，還望大人恕罪！”
    歐陽獄主並沒有下跪，而是攥著青龍偃月刀怒目相視，“嚓啷”一聲，便要瞬間結果了李卓然。
    說時遲那時快，籠子裏的狼王“呼”地一聲竄了出來，朝著歐陽的脖頸處就是一口，好大的一口，瞬間就把歐陽的脖子給撕開了，濃黑色的血直直地串了出來，那柄青龍偃月刀橫著就飛了出去，狄仁傑恰恰就站在刀飛出的半路上，“歘~~”上半身與下半身轉瞬間一分為二。
    歐陽的腦袋耷拉下來，身體還站著，但是，魂魄卻盡數歸了狼王，吃了魂魄的狼王繼續張著血盆一樣的大口，虎視眈眈對著跪在地上的倆獄主，這已經徹底宣告，李卓然贏了！
    “婷婷獄主，悔罪之心本官看在眼裏，你本是受脅迫無知者不為怪罪，起來吧！”婷婷篩糠一樣哆嗦著，站起身了，但是還不如跪在地上踏實。
    “老仲景獄主，著實該打！知情不報就是一大罪，然而，非但不報，還助紂為虐，鑄成大錯，本官實該削去爾等頂戴，就算將你的三魂六魄打散，也不為過分！”李卓然故意的，就是想煞煞老仲景的威風，在他那層小地獄，李卓然好懸沒吐昏過去。
    “大人，小老兒有眼無珠，認賊作父啊，求大人饒命吧~~”被濺了一身血，老仲景是真的怕了，那是歐陽的血，但是，現在好像就是他的一樣。
    “免你的職都略顯輕了些，但是，本官看在老仲景你在人世救死扶傷的份上，這一次，就權且記下，記住，如日後不知悔改，再徇私情，那本官~~”
    “大人就是吃吾肉喝吾血，小老兒也絕無半句怨言！”老仲景倒也識趣。
    “狼王，歐陽已塵土相歸啦，狄仁傑也已授首，我看，這兩層小地獄連著你這兒，你就多操操心吧！”李卓然擺明了這是權力的重新分配。
    狼王趴臥於地，五體投地，感恩戴德一般。
    李卓然看了看歐陽那隨時都會趴下的肉身，再看看狄仁傑那兩半兒的軀體，不禁長歎一聲，這是何苦啊！
    “貴神！”他媽的，每次到了關鍵時候，這倆碎催就不見了蹤影，真真是氣死李卓然。
    “大人~~”帳外，倆死不要臉的應著。
    “哎呀，這手下不得力，真的是，捉襟見肘啊！”李卓然不免慨歎。
    婷婷獄主此時，舉薦了一隨從，不免令李卓然身心愉悅。
    婷婷獄主道出了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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