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淒淒，塞外的晚上真的很冷。不過寒冷的天氣絲毫沒有減弱“憶南山莊”的喜慶氣氛，也沒有影響霜菊堅定的心。
    “五妹，這樣好嗎？”不管怎麼不屑於世俗，萬俟展鵬還是知道霜菊今晚要幹的事是很不對的。
    “要是不這樣，怎麼抓過兒的現行？！要是不讓他心服口服，怎麼會讓他跟我說實話？！”霜菊振振有詞，即使明知即將要做的事情很不合“規矩”。
    夜越發深了，天越發冷了。喧鬧了好一陣子的“憶南山莊”終於安靜了下來。新郎新娘踏踏實實的待在洞房裏了，其他人結束了忙碌，也都各自歇息。
    新房就在當初趙柳佳住的“俊思居”。臥房的燈光終於熄滅了，史過卻沒有如霜菊所料走出屋子，這讓霜菊的心又懸了起來。輕輕拍了拍萬俟展鵬的肩膀，霜菊從藏身的小灌木叢裏站起身來，悄悄往臥房門口溜去，萬俟展鵬緊跟在霜菊身後。
    藏在這裏等著逮史過已經不合情理了，這五妹還要往人家洞房去幹什麼？
    剛才剛回到“仙樂坊”，把大家都打發走了後，五妹特地過來找自己，說讓自己帶她飛到“憶南山莊”去，她要去抓史過的現行。她說，史過那小子是不會背叛她的，他做的一切都是有難言之隱的。她要當麵點破他的計策，她要讓他把一切都跟她說明白了，她不要他把所有的重擔都自己扛著……
    明知不妥，可是霜菊的自信和執著，特別是臉上久違了的興奮和激情，都深深感染著萬俟展鵬。為了這張臉能沒有陰霾、永是笑顏，萬俟展鵬知道，自己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包括自己的性命。
    可是史過並沒如霜菊所料，熄燈後偷偷出來。萬俟展鵬能體會霜菊現在的心情，因為自己憤怒的感覺也又湧了上來。本來覺得霜菊說得有些道理，婚禮上史過的表現也都沒能逃過自己的眼睛。萬俟展鵬已經認同了霜菊的理論，認為史過確如霜菊所言，是有不能說出的苦衷。可是現在，天也晚了、人也散了、燈也熄了，史過怎麼還跟雲珊孤男寡女地待在一個房間裏。難道，霜菊的猜測有誤，他們確實要洞房了嗎？
    越想越氣憤，不覺間萬俟展鵬已經跟著霜菊站在了新房門口。看著緊閉的房門，霜菊愣了一會兒，回過頭來不知所措地看著萬俟展鵬。門口通亮的雙喜燈籠，明明白白照出了霜菊一臉疑惑和無措，淒楚的目光看得萬俟展鵬心如刀絞。恨不能把霜菊攬入懷中好好安慰，又恨不能衝進去把讓霜菊這樣難受的那個人狠狠揍一頓。不過萬俟展鵬什麼都沒有做，隻是靜靜地也看著霜菊，等著霜菊開口。隻要她一句話，刀山火海都阻擋不了自己。
    看懂了萬俟展鵬的眼神，霜菊突然覺得自己很自私。早就知道他也喜歡自己，以為上次跟他說明白之後，他就放下了這段心思了呢。可是，將心比心地想一想，這種事是說放就放得下的嗎？這些日子，自己滿心滿腦子都是史過的事情，竟忽視了萬俟展鵬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這個事實。他毫無條件地跟著史過和自己來圖察加找袁不屈，這些天又不言不語地陪自己待在仙樂坊。自己每天都在他的身邊，在他的眼前，他怎麼能放下呢。他的眼神寫滿了對自己的情意，可是，自己心裏都是史過，根本騰不出地方來接受他啊。而且，自己還自私地讓他帶自己到這裏來，來幫助自己挽回自己愛人的心。這對於他來說，真是太不公平了！
    謙然地對萬俟展鵬笑了笑，他是自己最親愛的哥哥，僅此而已。即便覺得對不住，也不可能對他有什麼承諾。感情是兩廂情願的事情，不是用來施舍的。那樣的話，對被施舍的人，尤其是萬俟展鵬這樣的好男子，就是一種侮辱！
    況且，現在自己也根本沒有感情可以施舍，自己的一片心都在史過身上。也許時日已經不長了，可是剛才史過和雲珊的表現，讓霜菊希望能夠證實：至少，媽媽說的錯了，這世間還是有真情的。不管是為了什麼，史過寧願冒著被自己誤解的風險，讓自己恨他。霜菊希望自己沒有會錯意，希望他的感情是真摯的，希望他對自己是一心一意的！
    雖然史過沒有從新房裏出來，讓霜菊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但是憑著以往對史過的了解和信任，特別是剛才那些擺在眼前的事實，更給霜菊壯了膽量。咬了咬牙，在萬俟展鵬還沒反應過來霜菊要幹什麼的時候，霜菊抬手砸向大門。
    門都已經敲了，萬俟展鵬索性沉默地立在霜菊的身後。人家若是真在洞房，又被中途打斷，本來就是自己理虧。但是既然是霜菊非要這樣做才能死心，那麼，自己唯一的任務就是跟隨她、保護她，隻要她願意，不管她做了什麼，不管她做的對錯，自己都會義無反顧地陪伴追隨、無怨無悔。即便已經知道這個已然深深紮進自己心中的女子不能給自己任何回應，都絕不後悔！
    過了好一會兒，臥房裏微微有了光亮，應該是裏麵的人點燃了蠟燭，可是人還沒有出來。雖然霜菊非常想像上次一樣在窗紙上紮個窟窿，但是看見那種事終究是不好意思的。而且，霜菊認定，裏麵如果真的在洞房，也肯定是史放跟雲珊，那就更不能瞎偷看了。
    屋裏有稀稀嗦嗦的衣服聲音，這太正常了，有什麼好奇怪的。霜菊想了想，又咚咚咚使勁敲了敲門，然後緊張地盯住門口，希望能看見衣衫不整的史放急忙出來開門。
    果然，急切的敲門聲讓裏麵的聲音慌亂了些，霜菊隱約看見了一個身影往門口走來。深深吸了口氣，想讓自己放鬆些的霜菊反而更加緊張。門終於開了，雲珊散亂著頭發，胡亂緊裹著外袍，探出半個身子。霜菊眼尖地發現，雲珊外袍裏麵是空心的，沒有內衫的領口，而且，光溜白嫩的脖子上，還有明顯的吻痕。
    “啊！何姑娘。”看見是霜菊，雲珊的神情除了嬌羞，還有一絲慌亂，“何姑娘深夜來訪，不知為了何事啊？”
    “那個……”似乎受到雲珊慌亂情緒的影響，霜菊也緊張起來。本來隻是想守株待兔，埋伏著等史過從新房出來好當麵抓住。現在竟貿然敲開了門，雲珊身上的親熱痕跡，讓霜菊的心忽悠起來。霜菊突然非常害怕，害怕在雲珊身上烙下親密痕跡的那個人是史過。所以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編些什麼借口。
    “公主，剛才人多紛亂，我兄妹未能親自向公主和駙馬道喜，心有遺憾。突又想起，早準備好的禮物竟然沒有送給公主和駙馬，所以特意趕將過來。看來打擾了公主吉事，是我兄妹的不是了。但既然我們都來了，那就有勞公主請出駙馬，我這禮物必是要親送到駙馬手中的。望公主看在我們是駙馬同僚的份上，不要怪罪才是。”見霜菊慌了，都說不出話來。萬俟展鵬掏出一個小藥瓶，鎮定地衝雲珊一抱拳，不緊不慢地說道。
    雖然大家都知道霜菊半夜敲門的目的，但是理由還是冠冕堂皇些好，畢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至於新郎，當然更要叫出來看一眼了。霜菊認定裏麵那個該是史放，甭管是誰，不叫出來怎麼能知道？
    “有勞萬俟兄，有勞何姑娘了！”房間裏麵傳來一個慵懶的聲音。
    從雲珊半掩著的房門後，霜菊看見一個影子晃了過來。燭光暗了，該是那人到了門口，擋住了光亮。
    “雲兒，你先進去吧，小心著涼了！”那個聲音體貼地說道。
    那個聲音！
    霜菊定在門口，身子不能動彈一下，思想似乎也凝固了。
    萬俟展鵬看見雲珊表情很是驚訝，回過頭去，馬上又換上了一幅溫柔的笑臉，說道：“駙馬，萬俟公子說要找你。那我就先歇息去了。”之後，轉過頭來，衝著萬俟展鵬一樂，“萬俟公子，那你就跟我相公敘話吧，雲珊先告退了。”
    轉身之前，雲珊又擔憂、又不忍地看了霜菊一眼，之後毅然扭過臉去，走進屋裏。
    雲珊身後的男人把門開得更大了些，站到了門外，回手把門帶上了。
    “多謝萬俟兄和何姑娘厚意，禮物史某收下了。屋內有新人相候，恕今日不能多敘，改天定上門拜謝。”
    青絲紛亂，衣帶不整。那個本就迷人的男子，現在偏是一臉慵懶曖昧的表情。衣服顯然是匆忙穿上的，領口誘人地半遮半敞著。脖頸上，赫然清楚地印著女子唇形的紅印。這個樣子，更是讓人深深迷亂。
    可就是這個迷亂人心的男子，現在卻在生生把霜菊的心踏得紛爛。
    霜菊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呼吸都那麼輕輕地不能再輕，似乎要停住了。
    她隻就那麼不敢相信地、癡癡地盯住史過。好像隻要那樣看著，就能把史過的衣衫看得齊整了；好像隻要那樣看著，就能把史過頸上的唇印看得沒有了；好像隻要那樣看著，就能讓眼前親見的一切都消失不見、重新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