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不是，何姑娘，”史放的稱呼很是別扭。“就是這樣。爺說了，一來，雲珊公主是無辜的，聯姻既保全了公主的名節，又能讓她免受達達徹的騷擾。二來，史家肩負著保證西北邊疆和平的重任，跟阿史那也思拖聯姻，便使得大唐和突厥的關係更加鞏固，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一口氣趕緊說完，史放才大大喘了口氣，等待霜菊的反應。雖然史放的臉色沒有異常，好像很平靜很坦然地望著霜菊，眉毛卻幾不可見地微微顫了顫。
    “史放！……”萬俟展鵬怒喝道。
    “史放、四哥，你們辛苦了。”霜菊拉住萬俟展鵬，“小南哥，給我四哥留的飯菜都涼了吧？麻煩你跟小格去給他熱一下。還有，史放定是連夜趕路的對不對？”霜菊麵不改色，鎮定自若地看著史放，不合常理的反應出乎大家意料
    史放木然地點點頭。
    “麻煩你們再給史放做點兒飯吧！四哥，”霜菊扭頭看向萬俟展鵬，“折騰這麼長時間，你先跟小南哥用飯去吧。”
    看著霜菊的眼睛，萬俟展鵬知道她定是有話要單獨跟史放說，便跟著小南和小格走了。
    “走，牡丹，這裏也沒有咱們的事情了。我去教你個新曲子。”袁不屈很懂事，不等霜菊找轍，就主動找個借口拉著牡丹走了。雖然牡丹很奇怪，霜菊遇見這樣的事，袁老先生真的有心思編新曲嗎？！
    “好了，史放。現在就咱們兩人了，”霜菊盯住史放，兩眼淚汪汪的。“我知道有些話你不好當著大家的麵說，但是不會瞞我的，是不是？”
    史過必定有什麼難言之隱，他對自己的情義不會是假的！史放跟史過親如兄弟。剛才萬俟展鵬說了，他們主仆倆曾背著大家私下說了好一會兒話。那麼如果沒猜錯的話，史過肯定把所有的真相都跟史放說了。他們一切的行動，就算史放隻是執行者，那他肯定也會知道史過的真實打算和意圖。而史放對待自己，雖然總像是有一層什麼東西隔著，讓自己不能跟他成為交心的朋友。但是他對自己一向跟對史過一樣忠誠，對自己嗬護的心一點都不比史過少。現在，既然史過怎樣也不肯說明為什麼會突然對自己這樣，還公開宣布要娶別的女人。那麼，隻有從史放這裏敲開缺口了。他是個心善的人，但願自己的眼淚能打動他。
    “何姑娘，……”史放好像確實看不得霜菊的淚水，似乎更願意接受霜菊的憤怒。嘴裏喃喃稱呼著霜菊，雙手緊緊絞在一起，眉頭緊皺。
    “你這樣稱呼我很順口嗎？如果你不願意再把我當作少夫人，我更希望你把我當作妹子。你就不能叫我一聲小菊嗎？”霜菊用乞求的口吻說道。
    看著滴滴淚珠不斷滑落，史放更加手足無措了。狠下心來，史放衝霜菊抱了抱拳，用很恭敬又很生分的口氣說道：“小的不敢。何姑娘身份高貴，小的怎麼敢稱呼姑娘芳名。我家主子派史放來就是要親口告訴大家喜訊，並且還讓史放告知大家，經過也思拖王子殿下親自挑選，下月初六是個好日子。王子誠心邀請仙樂坊眾人參加公主婚禮，並希望仙樂坊能夠新編些歌舞節目，為突厥和大唐的聯婚增加喜慶氣氛。”
    抬眼看看霜菊，史放非常奇怪平時從不隱藏自己脾氣的少夫人今天怎麼都沒有爆發，剛才自己的言行自己都覺得有些太過分了，霜菊竟然都沒跟自己發火。心裏很是別扭，於是，史放便匆匆跟霜菊告了別，找袁不屈宣布婚禮時間和讓仙樂坊準備節目去了。臨走時，還特意到廚房跟氣呼呼坐在那裏看小格燒火的萬俟展鵬打了招呼。不出所料，萬俟展鵬還是連正眼都沒看他一下。見史放走了，萬俟展鵬連忙去找霜菊。剛才已經聽牡丹過來發泄了一回，知道了史放宣布的事情，生怕霜菊受不了做出什麼傻事來。
    卻是奇怪得很，霜菊非但沒有做出什麼傻事，反而顯得異常平靜。不哭不叫也不鬧，臉上毫無表情，一個人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不知道想些什麼。
    傍晚，霜菊冷靜地叫上萬俟展鵬，讓他帶著自己飛到“憶南山莊”，說要當麵跟史過說個明白。其實去了也是白去，史過說得跟史放一樣明白。更甚的是，史放還是獨身一人到仙樂坊宣布消息，而霜菊二人見到史過時，旁邊一直陪伴著那位溫柔的雲珊公主！
    ……
    心裏雖然不服氣，但是該準備的還是要準備的。西突厥的達官貴人們但凡有重要慶典，都以能夠請來仙樂坊的姑娘表演為榮。因為仙樂坊根本不在乎銀子的多少，要請動他們需要有充分的理由和相當的運氣。他們的後台是也思拖王子最尊重的六王妃，誰敢放肆？！
    但是這回不同，不管牡丹和小南他們多麼生史過的氣，也不敢不準備節目。這回可是也思拖家的婚慶，怎麼敢不給麵子呢？！
    這些日子，除了偶爾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感懷一下，霜菊大多幫袁不屈一道教授歌舞。袁不屈很高興能借教授歌舞分散些霜菊的精力，她的悲傷難過都寫在眼睛裏了，雖然那丫頭盡力不讓它們顯示出來。
    每晚的寒苦還是要經曆，晚上睡不好，白天又忙碌，讓霜菊更加瘦弱。但是袁不屈明白，比起身體的難受，霜菊的心裏會更加難受。所以，這些天仙樂坊的夥食好極了，天天都是藥膳補品，袁不屈整這些東西很是拿手的。
    牡丹、小南更是崇拜霜菊，除了跟袁老先生一樣能“編”出些異常好聽的歌曲，小菊姑娘連舞蹈都一並能編出來！
    忙碌的日子過得飛快，轉瞬間，十天就這麼過去了。今日正是初六，史過和運珊的大好日子。為了表示自己國家對大唐的尊重和誠心，阿史那也思拖特意安排，按漢人的規矩和突厥的風俗一道來操辦婚事。跟當時霜菊和史過結婚一樣，晚上才是喜慶的真正開始。“憶南山莊”早早就在烏赤哈努和闊別忽的張羅下收拾得喜氣洋洋。仙樂坊眾人趁著白晝正在補眠，隻有霜菊躺在床上瞪著眼睛，根本不能入睡。萬俟展鵬在窗外看著心疼無比，想去勸霜菊今晚就不要去參加慶典了。可是姑娘家的閨房，輕易不敢進去。而且前兩天提這件事的時候，被霜菊一口否決，定要跟仙樂坊一道參加。
    雖然新房設在“憶南山莊”，但是為了方便拜祭大神，與民同樂，突厥官方還是把喜慶的舞台設在了圖察加郊外的草原上。草原的民族都是直爽豪放的，為了慶祝大唐和突厥的聯姻，為了即將到來的和平，西突厥百姓早早聚到了圖察加郊外，在草原上安營紮寨，就如上次霜菊到幽州時東突厥的百姓一樣。大家帶來自家最珍貴的賀禮，在草原上載歌載舞，共同等待吉祥時刻的到來。
    禮節跟東突厥的禮節沒有什麼兩樣，站在仙樂坊專門換裝和上下場用的氈帳門口，霜菊冷冷地看著老百姓圍成的大圈子中央的那四個人。
    讓霜菊感到奇怪的是，難道唐朝時代就有伴郎伴娘了嗎？史過雲珊這兩個主角自不必說，場地中央還有兩個穿得跟新郎新娘一樣喜慶的男女。男的是史放，女的是闊別忽。四個人舉著酒杯，麵向四方，給眾人敬酒。
    該有的程序都行完了，大家分別就座，懷著極大的興趣等候仙樂坊的節目。老百姓更是群情激昂，參加公主王子的婚慶也不是頭一回了，可是鼎鼎聞名的仙樂坊歌舞，可不是誰都有眼福能夠欣賞得到的呢！
    喜慶的場合，當然是喜慶的歌舞。仙樂坊的樂師和姑娘們表演的奇妙歌舞讓大家大飽眼福。知道仙樂坊規矩的熟客們，更是期待後麵的節目，因為最優秀的牡丹姑娘，總是壓軸。她的歌舞通常也是最好聽最好看的。
    終於輪到牡丹姑娘上場了，大家屏氣凝息。牡丹確實唱了一首大家都沒有聽過歌曲，但是出乎大家的意料，牡丹的歌曲不但不喜慶，還有濃濃的幽怨和不滿。霜菊聽出來了，她唱的是那個電視劇的片尾曲，林心如主演的那個，歌名叫做《悲傷的秋千》。隻是牡丹把歌詞中的“我”字，都改成了“她”字而已。知道牡丹是在替自己出頭，霜菊心裏很是感動。但是這種場合唱這樣的歌，牡丹也太大膽子了，就不怕阿史那也思拖惱怒嗎？！
    看看袁不屈，臉上果然也有驚色，顯然他並不知道牡丹會唱這首歌。再看看被火光照得清清楚楚的也思拖的臉，果然帶著一絲不滿。不過這家夥轉過頭跟霜菊對望了一眼，並沒有上去打斷牡丹的歌唱。而是又轉過頭去，望向新郎新娘、伴郎伴娘那邊。隨著也思拖的目光，霜菊也往那個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