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一聲，牢房門被踹開。一個明晃晃的身影搶進來，呼地奪走霜菊手中的小瓷瓶，回手扇了蕭妃一耳光。
    蕭妃連哼都沒敢哼一聲，就跟霜菊一起雙雙跪在了地上。穿著明黃的衣服，敢進來就扇蕭淑妃的耳光，當今這世上也沒有第二個人了。所以，蕭妃和霜菊同時在第一時間反應出了來人是誰。
    “‘紅顏一夢’？！”來人看清了手中的瓷瓶，狠狠地說道：“愛妃，你還真是大方，連紅顏一夢都舍得送人啊！”
    說罷，也不理睬蕭妃，轉頭看向霜菊。眼神和聲音都立刻溫柔起來：“小菊，你快起身吧。”
    “皇上！臣妾……”蕭妃嘴裏呼出柔柔的聲音，用跟往常一樣的柔聲細語，想喚出皇帝一點點憐惜之心。
    “夠了！”李治打斷蕭淑妃，“朕聽說素節染恙，這兩日歇在你那裏，本來還想要去看看的。沒想到，竟讓朕遇見了這檔子事。用白綾、用鴆酒，或者朕幹脆就大方些，把這‘紅顏一夢’賜予你。你自己選一樣吧！”
    “皇上！！”蕭淑妃哐地一下就伏在了地上，嚇得手足都不住地在輕顫。這皇帝今天怎麼這麼決絕，往常跟王氏爭風的時候，皇帝不都是向著自己的嗎？今天就算是想對這個女人不利，但是她不是並沒死成嗎？自己不是已經挨了一巴掌了嗎？？最多也隻該是罰點月俸，或者跪跪祠堂，再或者皇上冷落一段時間罷了。怎麼一上來連話都不讓自己說就真的要賜死？！
    為什麼？！因為蕭妃根本不會明白，霜菊在李治心裏的份量有多重。
    對於李治來說，王皇後是他政治支持的保障；蕭淑妃是他釋放心情的玩具；而何霜菊和那個幾乎被遺忘了、如今又因為霜菊的出現而浮現在腦海裏的兩幅相同麵容重疊起來，則是他孤高不勝寒時心裏的最大寄托和精神安慰。
    “皇上，請聽民女一言。”霜菊沒有就著李治的攙扶站起來，反而躬身深行一禮。
    “小菊！……”看見霜菊跪在麵前，李治的心裏很不是滋味，可這個女子的態度非常堅決。
    “好吧。你且說。”李治無奈地坐在了床沿。
    “皇上不該責怪蕭妃娘娘，娘娘實是為民女著想。皇上也是深知的，若依了娘娘的主意，霜菊也不會受苦痛，史府也更可以脫罪責，這正是霜菊期望的。皇上，史府一直厚待霜菊，奶奶更是對我關愛有加。如果史府任何一人因為霜菊的緣故而受到責罰，那霜菊也絕不獨活！況且，對於皇上來說，保全史府，意義更加重大。”
    蕭淑妃本來就不是這麼死的。再說了，目前沒有更好的辦法之前，蕭妃的這個辦法確實是最佳選擇，也是能讓史府免罪的最理想的辦法。至於蕭妃和王皇後，還是留著以後讓武則天處理好了。
    霜菊說完話，牢房裏靜悄悄的，大家似乎都在考慮問題，誰也沒有說話。
    “啊，小菊！”過了一會兒，李治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衝著門口叫道：“喬懷富！”
    “皇上。”喬公公非常迅速地應聲而入。
    昨晚皇後的侍女帶來消息，說素節皇子染病，所以今天一早就先跟著皇帝打算去淑妃宮中看望病中的皇子。可是半路卻看見淑妃娘娘悄悄摸摸的往大牢方向去了。於是，皇上連看皇子都不顧了，帶著自己就隨淑妃而來，正就碰上了這件事。也是該著吧！
    “淑妃身體不適，你叫人伺候淑妃回宮好好歇息幾天，朕特許這些日子淑妃不必去皇後宮中請安了。這幾天吃喝用度讓人伺候緊了，不可薄待了。”李治吩咐。
    “謝皇上。”蕭妃的額頭碰著地麵都有響聲了，不禁喜形於色，都顧不得一邊的臉紅腫漲痛。也不知道皇帝怎麼就想通了，又不讓自己死了。聽皇帝的口氣，隻是要關自己一陣子而已。見好就收吧！
    等喬懷富跟淑妃出去了，又關好了門，李治便趕忙上前，不由分說地扶起了還跪在地上的霜菊。一手握住霜菊的手，另一隻手的手指伸出，勾起霜菊的下巴，有些激動地看著霜菊的臉。
    “啊！”霜菊連想都沒想，往後躲了一步，離開了李治的碰觸。隨後馬上想到這個舉動對一個皇帝來說是大大的不敬，趕忙遮掩般地倒了一杯茶水遞給李治，說道：“皇上喝點兒水吧。民女自知重罪，讓皇上費心了。”
    屋子裏的氣氛這麼怪怪的，讓人很不自在。
    霜菊抬眼，看見李治並沒因為自己的躲閃而生氣，還是就那樣熱切的看著自己，眼睛裏的情義不比那回在玉華宮時少。一時間，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小菊！……”李治一時感慨萬分。
    再相見，竟然是這樣的狀況。都來不及問霜菊這些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去了邊關又入了軍中。這些，以後都可以再說。剛才蕭妃預爭寵害命的舉動，倒突然間給了李治一絲靈感。如果霜菊能同意自己的想法，那將是一舉三得的好主意！
    “小菊，”李治說道，“別的都且先不管了，如今我想出了一個主意。即能保全你，又能保全史府。不知你同不同意。”
    “皇上？！”霜菊敏感地覺察到，李治沒有說“朕”字。
    “你先坐下吧。”李治這回沒有魯莽地去拉霜菊，往一邊挪了挪，給霜菊騰出一塊地方，示意霜菊坐下。“我們好好商議一下。”
    霜菊也沒有再扭捏，痛快地坐在了李治讓出的床邊上，等著李治往下說。
    雖然這兩天沒有出去見人，但是老百姓間傳開的流言自己還是聽說了，舅父特意讓喬懷富告訴自己的。而且皇後這些天也一直在說霜菊是個罕有的奇女子，佩服得緊，說要是能有霜菊這樣的姐妹那該多好！
    既然外邊也有了那些傳言，既然皇後和淑妃都看出了自己對霜菊不一般的感覺。那麼，何不順應和發揮一下呢？！
    “小菊，你看，原本我還不解。你那時跟史過才剛成親不過一月而已，父皇就又給他指了婚。而且還讓你進宮執教，又去陪伴玥兒。現在想來，或許父皇先時還真的有過這個意思呢。”
    李治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特意讓喬懷富給帶來的極品貢茶味道確實不錯。
    “我們不如順著父皇的做法，就說當時父皇見到你，喜愛非常，原本想過要讓你離了史府而許配給我。偏玥兒驕縱，就打算讓你先陪伴公主，待公主遠嫁之後再辦你我的事。”
    “皇上？！”這怎麼行？
    “先聽我說完！”李治一點皇帝的架子都沒有，跟霜菊說話的態度就像一個小孩兒要辦一件大事，想要得到大人的讚揚一般。
    “至於父皇的意思，我們可以寫一份手諭。”
    也就是偽造一份李世民寫的東西。反正現在玉璽也在李治手裏，造個假命令跟寫字一樣方便，隻要蓋上那塊印，明知是假的，也成真的了。
    “寫明待玥兒和親後，就正式冊封你為我的妃子。當然，我會落上父皇的仙諱。而且，皇後哪裏你也不必擔心，她終究比淑妃識得大體，又喜歡你，自然會幫著我們了。至於淑妃，她的憨妒在宮裏已不是秘密。剛才我跟喬懷富來的時候，讓其他人都退到外麵了。淑妃剛被禁了足，隻說因為知道我寵愛於你，來牢中與你吵鬧就可。”
    李治還真是多情，剛才還要賜死淑妃，這下子又替她遮掩上了。
    “這樣，作為我的妃子，沒人再敢說要治你的死罪。而且，你與史府也就沒了幹係，史府自然不會因為你的事情再受牽連。至於元帥，雖然名義上是你的公丈，可你們從未謀過麵是大家共知的，那麼他就不存在知情不報的罪過了。一舉兩得，你和史氏一族就都脫了罪責。這豈不妙？！”
    妙，確實妙極了。其實還有“一得”，李治沒有說出來，那就是，他自己也解了相思之苦，可以抱得美人歸。這實際是一個“一舉三得”的妙主意。
    李治不是不聰明的，霎間竟能想出這麼周全的主意。要是對於別的女子來說，這個辦法真是十全十美，百無挑剔。
    但是，對於自己呢？
    要是不這麼做，自己和史家當然不能兩全。
    要是照李治的方法辦，自己和史家都可以免過一死，自己還可以登上讓眾多女子都望塵莫及的位置。並且，因為自己知道曆史大脈，或者女主天下的傳言真的就應在自己頭上了！
    真的願意嗎？
    不！當然不！！
    正如當初何如雪所說，要是沒有宋公子，那她嫁到史家也無所謂。可是就因為心裏有了所愛，就多有不甘啊！
    現在自己也是這樣的，如果沒有真心所愛，依李治的辦法，自己或許會有不平凡的命運。憑著李治本身也是個俊美非常的男子，身份又貴不可言，更難得的是起碼現在是真心對待自己。怎麼都是過日子，跟他在一起也沒什麼大礙。可是，如今自己的眼裏心裏都是史過的影子，隻要一想著這個名字，心裏就會莫名的悸動。在這樣的心情感情下，根本不可能再接受別的男子了呀！即便那個男子是天下至尊！
    “小菊！”李治為自己的這個主意激動萬分，正不錯眼珠兒地看著霜菊，盼望著眼前這朝思暮想的女子能點一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