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離最討厭的學校活動就是運動會，總是在冬天舉行，一群人枯坐在操場邊上，凍得瑟瑟發抖。
    小學的運動會尤其無聊。不僅是因為團體賽很少，隻有拔河與廣播操，更是由於學校一條最令沈離厭惡的強製條例——運動會舉辦期間學生必須著運動服。
    天知道她有多討厭那身全藍的運動服，枯燥呆板的衣服乏味到難以言述。每次運動會一結束回到家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利索地脫掉那該死的套裝，隨手扔進櫃子裏，一壓又是一年。
    算上學前班，沈離七年的小學生活中母親給她買過好幾套運動服，但每一套都沒有逃過壓箱底的命運，總在某次被她發覺不再合身時慘遭遺棄。為這葉子曾念過她幾句，責備著他們有錢人的大手大腳，倒也讓她收斂了一些。
    中學的操場不大，是300米一圈的那種。運動會開始時各人自帶小板凳“乖乖”圍坐在外圈，平日為學業所壓迫的眾人在此時格外地有活力。無論是4*100接力賽，還是5000米耐力跑，參賽者無不是鉚足全力，拚死一爭。葉子尤愛5000米耐力跑，常常是發令後便已如箭離弦，遠遠地將眾人甩在身後，這般奮力的拚搏的結果就是蟬聯三年的長跑冠軍。
    拔河也是有的，但多半是男生出力，因為女生大多靦腆害羞矜持著不肯做太野蠻的運動。所以那時的運動會並非主辦者所預料的全民運動的局麵，而更像是男生們的天下。雖然有葉子在努力，但也難力挽狂瀾。
    看慣了男生們的瀟灑的三年後，步入了高中的沈離同時擺脫了皮膚的束縛，對即將到來的運動會便有了幾分躍躍欲試的興奮。雖然她還和衣洋鬧著冷戰，殷飛倒是已和衣洋初步和解，借著殷飛的調解她也不反對與衣洋親近，隻是已是有過傷疤的關係，不能像以前那般無拘無束了。
    這日沈離興奮地說起參賽的事，衣洋第一個便提出了反對：“離離，你的身體剛好沒多久，最好是不要急著參加這些。”
    “好很久了！早沒事了，你不用擔心。”硬硬地頂回，沈離也不懂為什麼會和衣洋成了這樣。
    殷飛瞧瞧他們，不緊不慢地道：“衣洋說的也有道理，離離不要鬧別扭。”
    “可是我真的很想參加的，葉子從前也一直……”捂住了嘴，沈離不知所措地看著殷飛驀然陰沉的臉，好不容易恢複的和睦她不希望再次失去。
    “她以前一直吵著和你一起好好在運動會上玩玩嗎……”殷飛臉上浮現出回憶的色彩，那些牢牢刻入血液的畫麵依舊清晰如新，“不過你們班上選出參加開幕式的人選沒？如果有你一份的話，我想你還是少報幾項比較好，不然你沒有那麼多的精力和時間來準備。”
    要做就做最好，否則就不做。那是葉子最愛說的話，沈離當然記得，於是點點頭，不再堅持。
    衣洋悶悶地不說話，談及葉子時殷飛和離離神情明顯的變化他自是看在眼裏，但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明智地選擇沉默。
    既然已經有了決定三人就不再交談，靜靜地繼續完成各自的功課。高中不像初中，課業繁重，科目頗多，常常讓他們忙得不可開交。
    沈離請他倆來輔導自己學習，可是她還不知道該怎麼和衣洋開口說話，所以基本上是殷飛指點她的時候更多，衣洋反倒像個伴讀。其實殷飛的指導也不過是讓她多做幾道題，遇到她不會的才出聲提示幾句，絕不多話。於是室內隻有那沙沙寫字聲不斷響起。
    “哇！我不寫了！”沈離推開書本，摔了筆，賴在桌上，死活不動。
    殷飛好氣又好笑地敲敲她的頭：“拜托，你都是多大的人了還耍小孩子脾氣，快起來。”
    衣洋拂開他的手：“別亂敲，敲壞了你負得起責嗎？她要是變得更笨了怎麼辦？”
    “切！”殷飛收回手，想了想，似乎是該給他們一個單獨相處的時機，便開始收拾書包，準備回家，“那我可就不管她了，全交給你了。”
    沈離抬頭望著殷飛，心底慢慢有些愧疚。她是心思細膩的女孩，自然明白殷飛的好意，可是她還沒有獨自麵對衣洋的勇氣。因此她迅速地坐起，扯過試卷，拉著殷飛的衣角：“呐，這道題怎麼做啊？”
    殷飛歎口氣，猜到沈離的膽怯，拿過試題，瞥了一眼，開始講解。
    他倆比肩而坐輕聲討論的畫麵微微刺痛了衣洋的眼睛。離離你的寬容隻是對他嗎？你明知他喜歡的是葉子仍然義無反顧地送給他情書，即使他那樣公開地羞辱了你，你也不恨他，而我不過是對你說了句重話，你就不想再看我了。這樣的現實太不公平，你太偏心。
    可是他什麼也不能說，他怕說出來的話會再次把她推遠，他怕在麵對咄咄逼人的林逸時再沒有誰陪在他身邊。
    因此誤會，就此沉默。在誰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悄悄地寫下了結論——
    她永遠不會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