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漆黑的樹林裏，陣陣冷風吹個不停，沙啞的叫聲在林子深處高歌不斷，紅的綠的紫的閃著寶石般的光亮。
    一條鋪滿樹葉的小路在林子裏蜿蜒曲折，在的小路的盡頭是一家客棧：明月人家。
    客堂裏，三三兩兩的人坐著，也不吱聲，也不飲酒，隻有幾盞茶在各自的桌上擺著，茶杯的水早已沒有了熱氣。
    “都這麼晚了，那廝怎麼還不來？”
    “敢情是怕了我等吧！”其中的青年獵妖師好生得意。
    “對了，怎麼也不見那道士！”
    “哼，那老道怕是早溜了！”
    “也對，這天下穿著道服可不見得都清心寡欲呢！”
    ……
    靜默的課堂內，在青年獵妖師的一說一笑之間有了幾分生氣，旁的幾人雖不插嘴，但也放鬆了幾分警戒。
    就在此時，隨著一聲犀利的慘叫聲，燈光隨之而滅，待人重新點燃了燈，隻見一人死在了血泊之中。那人，望一眼都覺得淒慘的死狀，令人不寒而栗，但最令深刻的是那慘白的臉和手，像是抽幹了血似的。
    眾人都不約而同地緊張起來了，臉上早已沒有之前的那份從容。
    兩名青年獵妖師背對背站著，環視四周；其他幾名獵妖師也都聚到了一起；而那道人也不知何時來到了客堂之中。
    “撲哧”一聲，一道黑影子他們頭頂飛過，隨即火又滅了。眾人沒有了光，眼睛又無法一下子適應黑暗，慌了神。但這回沒有再聽到慘叫聲，應該是沒有人受傷才對。等眾人定了睛，環顧四周，不見絲毫異象。
    “在那裏！”
    隨著其中一名獵妖師的叫聲，眾人在黑暗中終於看見了一雙血紅色的眼睛，接著院子裏射進來的微弱月光，隱約能瞧見那妖的形態，似一隻蝙蝠。
    “是隻蝙蝠妖！大家小心，被它咬上一口就會中了它的妖毒。”黑暗中也看不清是誰的提醒，隻聽那聲音有些老沉，似是中年人。
    院子裏，一席清冷的月光落了滿地。原本五顏六色的鮮花沒有豔麗的外衣，卻依舊不失那抹妖嬈。濕漉漉的石井停歇了一日的忙碌，隻有一晃晃的波光在井中搖曳不止。
    一陣大風不知從哪裏刮起，吹開了客堂內所有的窗戶，一下子照亮了課堂。而此刻，站立在客堂中隻有兩三人了，其餘的都橫七豎八地躺在了地上，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飄散在空氣中。
    “咕嚕”一陣嘔心令第二夜忍不住打了個響嗝。她從第一聲慘叫起，就從屋子裏出來了。她站到了房梁的後麵，靜靜的看著客堂。說來也怪，明明是漆黑的屋子裏，她卻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清楚地瞧見了那裏的幾人臉變得猙獰起來，急促的呼吸聲掩飾不了內心的恐懼。而那個黑色的異物，令第二夜看起來多少都有些驚詫。
    “住手！”當那蝙蝠妖再次襲擊客堂中的人時，第二夜自二樓現了身。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竟敢對著那個嘴角還在滴著鮮血的蝙蝠妖呼喝，“不要再傷人了！”
    “姑娘，莫管閑事，快快離去！”一名中年的獵妖師勸道。
    那蝙蝠妖看向了第二夜，眼中的紅光一閃一閃的，似有幾分訝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姑娘，別管我老娘無情！”
    說著，蝙蝠妖就撲向了第二夜，客堂中的兩名獵妖師想做點什麼，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正當眾人以為第二夜就此喪命的時候，一道布滿符咒的黑綾飛竄而出，裹住了蝙蝠妖的翅膀，以至於蝙蝠妖停在半空無力動彈。
    “原來是同道中人，姑娘你怎麼不早說啊？”兩名獵妖師見那黑綾上布滿了符咒，以為第二夜也是獵妖師。
    第二夜隻是瞥了一眼那裏的兩人，並不答話，因為她也不知道這道黑綾怎麼就衝袖口飛出的。想來，見那蝙蝠妖朝自己撲來，心想著如何製止她，不想方才這一想，就猛然飛出一道黑綾。
    “臭丫頭，原來也不是個省油的燈！”那蝙蝠妖之所以被這黑綾纏住，是因為她的出乎意料，她方才吸了那麼多血，此刻可謂妖力茂盛，片刻間，那道黑綾就開始發出裂開的聲音。
    第二夜也越發艱難，她根本不知如何控製那道黑綾，想要纏緊對方，卻又使不上力。
    眼見那蝙蝠妖就此要掙脫了，底下的獵妖師也想伺機幫忙，將它降服，卻因為被蝙蝠妖的妖毒所傷法力微弱，根本做不了什麼攻擊。
    就在眾人無望之時，一道花白的拂塵自窗口射入，直取那蝙蝠妖的脖子。隨即，剛才不知蹤影的道人從窗口跳入客堂之中。他取出一葫蘆，念動符咒，將那妖收進了葫蘆裏，便又消失了。
    第二夜的黑綾也瞬間縮回了衣袖間。
    “哎，晦氣！”兩名獵妖師自是知道今天的這筆買賣是讓那道人給截了去，不過今晚一戰也實屬九死一生，如今留得一命他兩也是慶幸萬分。
    “姑娘，今晚多謝了！”兩人臨走不忘向第二夜道謝，也順便向她問道，“敢問姑娘師出南北何派？”
    第二夜不明兩人所言，隻能笑笑，不作答。兩名獵妖師也隻當第二夜不肯透露，不去勉強她。
    “等等！”第二夜見兩人要走，又叫住了他們，“那道人捉了妖後，會怎麼處理？”
    “想必姑娘是初來乍到！”兩名獵妖師相視而笑，由其中一人作答，“他們那些道人捉妖的可不像我們這般，僅僅為了錢財。他們有的為名、有的為利，有的也是為了修煉旁門左道。不好說！”
    說完，兩人就速速離去了，他們身上的妖毒也需要盡快找一安全之所好好治愈，不然等到妖毒侵入體內，便也是難逃一死。
    待兩人離去，第二夜便準備回房，但剛才發生的一幕幕在她腦海裏不停地打轉。突然，那蝙蝠要的話令她想起了一個人。
    她閉上雙目，更覺得不對勁。不等細想，她即刻朝剛才道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漆黑的林子裏，第二夜憑著感覺一路尋去，久久不見人影。她放慢了腳步，定了定神，閉上雙目，努力地感覺著。隱隱約約之間，她聽了一絲聲響：
    “大膽妖孽，竟然幻化人形開黑店，說，這些年斂了不少財路吧，都放哪了啊！”
    “哼，臭道士，本姑奶奶賺的銀子憑什麼給你花啊！”
    “你說是不說！”
    道士念起了符咒，福娘發出了痛苦的慘叫聲。
    “住手！”
    第二夜聞聲而至，隨意取了一粒石子打亂了道士的符咒。
    “是你這黃毛片子！”道士的目光犀利起來，“難道還想來和老夫分一杯羹？”
    “哼哼”第二夜冷笑著，站到了福娘的身側，“分一杯羹？道長，虧你也是修道中人，不為名除害也罷，竟隻想著收斂錢財，實在有違道法！”
    “道法？你這十七八歲的丫頭竟敢與本道長說法論道！那好，貧道就讓你知道什麼是道！”說著就開始念動符咒，隻見福娘痛得死去活來，直在地上打滾。
    “你有本事就滅了我的魂魄！何須如此折磨我！”福娘還是沒有半點求饒之意。
    第二夜看著莫娘的倔強和痛楚，十分不忍，“莫再念了！”
    “隻要她乖乖交與我銀子，我便放了它！”
    “這可真是笑話！誰不知道你，黃道長是出了名的不要臉！”福娘的臉上早已冷汗直逼，可是她絲毫沒有退讓之意，“我們妖也有我們妖的骨氣！這些年，栽在道士手裏的都不好過，但是栽在你黃道長手裏的，女妖被逼為奴為娼，男妖被你當做修煉的工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老娘今天就是被折磨死，也絕不向你妥協！”
    “臭娘們，看你還嘴硬！”說著道士還想要念咒，卻便第二夜的黑綾纏住了，“你，居然幫助妖孽！”
    “妖？”第二夜笑了，“或許，我也是妖呢？”
    道士瞪大了眼，看著第二夜嚴肅的神情，慌了神，“那怎麼聞不到你身上的妖氣呢？”
    “是嗎？”第二夜一個移動，來到了道士的眼前，“那現在呢？”
    那道士突然臉色發白，眼中布滿血絲，不可置疑地望著第二夜，“你真是妖！”
    第二夜也不再和他廢話，一伸手定了道士的身，使他動彈不得。接著，她來到福娘的身邊，扶她起身。
    福娘疑惑地打量著第二夜，她還真沒瞧出來第二夜竟然也是妖，而且回想剛才在客店、還有和這道士較量的情景，約莫她的道行不淺，妖法或許還比自己高些。但是，奇怪的是，第二夜居然不怕這道士的符咒，非但如此，她居然還能解了符咒。
    “哎，丫頭，你是什麼來曆？”福娘在第二夜的攙扶下想樹林深處走去，邊走邊聊。
    第二夜搖搖頭。
    “搖頭？丫頭，你是不知道呢？還是不想說呢？”福娘繼續不依不饒地問著……
    深夜，漆黑的樹林裏，兩個身影漸漸消逝在密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