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爽來得突然走的也快，舒洛甚至把行程都規劃好了還沒等著事實延邊縣特有的新馬泰一日遊洪爽就回去了。洪爽回去後的第三天，秦朗也要動身了，臨行前一夜，師徒三人在寧元明那裏徹夜談心。
    談話的地方，就是舒洛每天寫大字擺弄藥草的那個院子。
    舒洛和秦朗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卻見寧元明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屋裏，一邊說道：“以前清朝的時候有個叫薛雪的醫家，詩文俱佳，書畫也好，拳腳功夫也不差。這人你們聽過吧？”
    秦朗點頭道：“當然聽過，他寫的《濕熱條辯》差不多是中醫最後的一點理論創新了。”
    寧元明拿出一本發黃的書，邊卷處有些毛刺，放在石桌上推給舒洛。
    “《易經》？師父，你給我這東西幹嘛？”舒洛有些摸不著頭腦，這種電視裏常出現的少林秘笈現在擺在自己的麵前，他有些拿不準師父要他做什麼，練成一代大蝦？
    寧元明道：“我們這一行，最重要要先有中國傳統的哲學思想感悟。按照現代的說法，就是要懂古代樸素辯證唯物主義。基本上，學過中醫的人多多少少都會有一點這方麵的感觸。但和一般的學問不同，這種感觸，除了悟性還必須有時間的積累。一些人就算再聰明，不到一定的年歲也不可能明白某些道理，而有些人因為接觸的東西不夠層次，即便年紀一大把了，也不見得能達到多高的境界。而那種對自然與人的理解程度，將很大地影響到一個醫生晚年的水平。有些人可以順手牽來，有些人卻隻能照本宣科。”
    甘炙草拿起《易經》隨手翻了幾頁，頓了頓接著道：“以你的資質，照理說到了晚年一定能成為一個很好的大夫，但如果你隻知醫事，便絕無可能成為大家。之前你還小，我讓你寫大字練心性，你的秉性我也了解得七七八八，所以從明天開始，我會給你一些古文書給你，一時半會兒讀不懂沒關係，隻要你全部記住了，總有一天能融會貫通。”
    “古文麼？”舒洛有些迷糊，是不是都是文言文的存在。
    “對！”寧元明略顯渾濁的眼神又開始清明起來，他扶著一椅子慢慢坐下，喘了口氣道，“中國最早的成係統的學說有很多，但最能體現中國原生態理論的還得數道家的學說，陰陽、五行皆出道家，不知道，便不知醫。背下這本《易經》，你就算接觸過道家最高深的學說了。還有些事情，我也該讓你們知道了。”
    秦朗心裏愣了一下，師父的事情就是他知道得也不多，他就像是憑空冒出來一般，然後活躍在那個圈子裏，接著被打壓銷聲匿跡，直到三十年後的複出。秦朗重來就不知道自己師父在想什麼，這一身醫術的傳承又來至何處。
    “師父……”舒洛歪著腦袋嘟囔了一聲，他見寧元明似乎陷入了回憶，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
    “六五：貞吉，無悔，君子之光，有孚，吉。象曰：君子之光，其暉吉也。上九：有孚於飲酒，無咎，濡其首，有孚失是。象曰：飲酒濡首，亦不知節也。未濟卦終……”
    有些蒼老的聲音低沉著背誦著，說不出的淒涼。雖然舒洛幾乎完全弄不明白寧元明念的是什麼意思，可是伴隨著這麼些拗口的句子和好多他甚至連發音都不知道的字，一種曆史的滄桑感在舒洛心裏猶然而生。
    寧元明抬頭望天，良久道，“我師承張仲景一脈，上以療君親之疾，下以救貧賤之厄，中以保生長全，以養其身。這是師門祖訓，當年祖師爺以醫入道，後來官至太守，以仁心仁德四字心係天下，後來曆代的師祖們或多或少都入朝為官，直到我這一代終結。”
    “師父，對不起！”秦朗有些難過的低下頭，年過四十的北方漢子此時就像一個還一一般不知所措，當初若不是他父親，師父也不會斷送大好的前程。
    寧元明不在意的擺擺手道，“過去的我從沒放在心上，我早就覺得時代不同了，為什麼越是近代越難出現大家，在當代的今天，中醫已經快被人們遺忘，這些都不是沒有緣由的，老天爺果真對我不算太壞，臨老了還給我送來個這麼好的徒弟。”
    舒洛撓頭，道：“那師父，咱們這一派就隻剩下我們三人了麼？”
    寧元明輕笑，“我入門的時候我師父都九十歲的高齡了，我們這一派真要扯著旗號入世，當今怕是沒人比我的輩分高，即便沒有輩分，你師兄如今的資曆，放在古代也是當得起禦醫的，所以你要加油，你的資質比你師兄要高出許多，我交給你看得醫書雖然不是過目不忘，卻能把它們弄明白至七八層，別小看你自己，即便是我，沒有幾十年的閱曆，是不可能有這樣的功底的。”
    秦朗讚同的點頭，接口道，“師父說得對，在外行看起來中醫就是資質越老越吃香，其實這是一個誤區，很多人隻有到了晚年才能看明白很多事情，沒有經曆過大起大落的人是不可能有所感悟，不懂道，如何懂醫？”
    寧元明讚許的點了點頭，指了指擺滿書的書架道，“不懂道，便不知醫。不知儒，何以知道！從明天開始，把《論語》、《孟子》、《大學》、《中庸》、《詩經》弄要懂，我的希望都在你的身上。”
    舒洛被唬得一愣愣的，隻能點頭。
    寧元明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走到舒洛的跟前，居高臨下用異常嚴肅的語氣，說了句叫舒洛忐忑萬分的話。
    “小洛，你瞞著我的事情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