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池中物  第七章 北雁廢君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140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遵滄雲子遺願,池月將其埋葬鬆月台。他望著天地間不絕的銀絲穿空,嵐霧蒙蒙的群山萬仞,手握那枚墨玉鑲琉璃的長絕令鑒,心底不由忐忑。
    樓主之位,從來不是他該想的東西。所有人都把白從看作下一任樓主,而這些人眼中,幾乎沒有他的存在。武功平平,唯獨相貌非凡,隻能做些惑人下卝藥的任務,或是借由輕功盜取機卝密之物。
    他在想,是否應將樓主之位轉予白從?一聲驚雷,山林好似平衡失卻。
    池月憶起滄雲子臨終囑托……保鳴垣無虞?他已是北雁廢君,兩國君王均除之而後快。要保他的命,除非棲身長絕樓,而能確保一個陌生人久居長絕樓,唯樓主有這樣的權力。
    適才胡亂猜想師父的死因,想到那位腰佩之主……顏書,莫非他想一箭雙雕?除去鳴垣與長絕樓,東陰國當真能縱橫天下?
    淩雲峰西北崖穴,藏於峭壁之中,池月借由山壁藤蔓,輕易躍入洞中。洞深冥暗,寒氣刺骨,若非方才大雨,使得洞裏映了水光,隻怕很難視物。
    水光層層疊疊,又山澗夕陽反照,洞內一時清明。池月順著流泉看去,見幾絲殷卝紅在水中盤旋,繼而不見。抬眼便瞧見一人渾身是血,倚坐在旁。
    池月撥卝開那人額前亂發,那張曾經桀驁不馴的麵容,如今竟是一片蒼白。再看他傷痕累累,好在均不致命,幾處重傷也早已被人包紮,聞藥味即知是長絕樓的靈藥。池月冷笑:“真不知師父為何要違卝抗王命救你。”
    “因為隻有我,能夠抗衡顏書。”那雙繚繞淡淡寒芒的眼睛,驀然睜開,與他傷痕應造成的虛弱,全然相悖。
    “你為什麼不死?”池月眼眸深處的一灣湖水,似乎凝了冰。
    “既然滄雲子肯救我,我就沒有死的理由。”鳴垣見他一人前來,大致猜到滄雲子已凶多吉少。他原以為滄雲子會下手,誰知卻助他脫困。
    “你不是早已選擇死?與其在東陰國苟卝延卝殘卝喘,不如回到北雁,興許簡兮國後能讓你死得痛快些。”池月冷嘲著,卻完全看不透這雙眼睛。
    鳴垣盯住他清澈而沉默的眼眸,左眉輕挑:“現在,我選擇活。”
    池月眼睫一顫,不知他的眼神是何用意:“可是,我師父死了,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送了命。”
    鳴垣伸手去抬他的下巴,凝視他眼底的晶瑩:“對你而言,我是否毫不相幹?”
    池月不敢相信這個人的反應,不知該不該用冷漠形容。有一個人為他死了,他竟然若無其事。“像你這種人,也配當國君?嗬,枉師父一世英名,居然為了救你……”池月唏噓不已。
    “滄雲子肯救我,必然有他的用意。倘若你了解他,應該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為一個無聊的人奉上性命。”鳴垣輕笑一聲,“死得其所,你也不必太難過。”
    “死得其所?”池月再也抑不住怒意,抬手就扼住他的咽喉,隻要稍稍用卝力,便可取他性命,“鳴垣,你是不是沒有嚐過失去至親的痛苦!師父予我養育之恩,十數載相伴。你一個外人,如何能懂!”
    “失去至親、失去至愛,你覺得哪一種,更令人痛徹心扉?”鳴垣淺淺笑著,耳畔回蕩那個人臨死前的溫和笑語,不禁自嘲,不論哪一種,他都失去了。
    鳴垣感覺池月的手微微發卝顫,料定他下不了手:“不是想殺我麼?”
    池月一把拎起他的衣襟,是被壓抑的恨意:“你以為我不敢下手!”
    “你師父不會,你也不會,長絕樓主。”鳴垣指了指他腰間露卝出的半塊令鑒,無謂笑著,“要想保住長絕樓主的位子,你還是放手為好。”
    “那個位置……本就不屬於我。”池月似笑非笑,漸漸鬆手。
    “無所謂是誰,我說的是長絕樓主,而不是你。”鳴垣笑著倚在石壁上,看著池月的複雜神色,好似在觀賞一幅絕世畫作,“我說過,隻有我能抗衡顏書。我不信你沒有懷疑過,滄雲子為何要救我?那道王命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麼?”
    “如果你要抗衡國君,為何不以你北雁國君的身份!難道你還鬥不過一個國後?”池月隱約明白他言中所指,但仍是無法卝理解他放手王卝位的原因。
    “北雁國君?”鳴垣忽然笑了一下,目視洞外落下的夜色,“如你所言,那個位置……本就不屬於我。嗬嗬……”說完,他的頭竟是垂下去,再無聲息。
    池月發現異樣,連續搖他的身卝體,得不到半點回應。他的確傷得很重。方才還說那麼多話,當真是不要命了。
    淩雲峰的夜晚,異常寒冷,外加一場大雨,更為陰濕。鳴垣渾身是傷,且衣裳單薄,一入夜便發卝熱不退。
    池月本想帶他離開淩雲峰,但照他目前的狀況,還是避免移動為好,否則牽扯傷口,得不償失。
    目前的問題是,附近的落木均已被雨澆濕,現時連生火也無可能。洞內漆黑倒沒什麼,但某人時不時在身邊畏寒發卝抖,使得池月不由生了憐憫之心。
    摸索上他的前額,池月隻覺燙得灼人,無奈之下,隻得脫了外袍給他披上。這已經是最大限度的“關懷”,那種相依取暖的古老方式,委實不該在兩個男人之間發生。反正依那夜所見,此人身卝體倒是不錯,熬上一夜,應當沒有問題。
    過了許久,鳴垣的狀況貌似愈發嚴重,一件薄薄的外袍實在起不了多少作用。百般無奈,池月隻好摸黑去探他的手,指望渡點內息給他,也好撐上一晚。
    隻是剛碰到他的指尖,池月的手竟被他握去。鳴垣死死拽著池月,睜開眼睛,眼裏不散的寒芒,竟生出如火的暖意,口卝中胡亂念著:“兩年了……夜,你終於肯來見我了。對不起……”
    池月看他這樣子,莫名動容,一時不忍把手抽回,任他握著。
    他的本意是讓鳴垣安靜一些,他也好睡上一覺。豈料鳴垣變本加厲,一開始隻是抓手,緊接著居然順著手臂摸上來,竟要順勢摟他的肩。
    池月暗暗後悔,怎能忘了那夜的他是何等猖狂!終是忍無可忍,一掌劈他後頸,讓他徹底昏死過去。之後搖著頭,坐到洞卝口,以策“安全”。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