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快，抓妖魂來……”銅鏡傾倒，脆響之中那人揚指向外，青絲成雪。
    千代怔怔地看著那月光下的身影，漫漫銀絲瘋狂地侵蝕著夜，將天際印染，那人捂麵跪地，第一次看他如此憔悴茫然。終於，大期將至。
    他已忘了自己第一次獵殺的是什麼妖物，當他拿著靈符慢慢靠近被束縛住的妖物，手在顫抖，而那驚恐失色的眼神也就此烙印眼簾之中，一層一層，忘了多少次後，終於盲目。
    直到遇到這隻妖兔。
    他的眼神不如其他，你冒冒失失，恍恍惚惚，卻又充滿朝氣。他同樣想活著，想要逃脫獵殺，卻將生命的最後一刻留給了別人。
    他操縱著這隻妖物的命運，隻是在漫長的旅途中暫歇腳步，在收起靈符的刹那，他想起另一個人。
    初見他時，他的眼神也亦如此，清澈無塵。
    “芸薹——”屋外傳來午川的喊聲，由遠至近，千代自夢中醒來，起身倚在門後，隔著紗窗，看見花園中的芸薹。
    “傷好了就立馬出來亂跑麼？”午川接過他手裏的東西。
    “啊，鬼燈草一夜之間冒這麼高了，得趁還嫩的時候，掐下來！”
    “這麼一片，你就打算自己一棵一棵地摘？”午川在他身邊坐下，隨手拿起一株鬼燈，細小的尖刺紮了手，染上濃豔的血色。他仰頭看向芸薹：“做什麼用的？鬼燈。”
    “這就多了，‘紅塵’啦，‘浮夢’啦，還有‘言奴’等等。”
    午川繼續擺弄著，“哦？那倒稀奇，我方知紅塵牽緣，浮夢斷緣，那麼…言奴何用？”
    芸薹緩下動作，扭頭狡頡一笑，自懷中掏出一顆藥丸，“我這正好有一顆，你試試便知啊…”
    “哦，是麼？”他接過藥丸左右打量，又問道：“這小小的東西能有什麼用？言奴言奴，莫非是令人言聽計從？我不信。”
    芸薹“咯咯咯”地壞笑起來，“我的藥可從來沒有失靈過…”說罷突然指向他背後：“啊！千代！早啊！”午川應聲回頭，芸薹連忙將要舉起，等著他回頭變硬塞進他嘴裏。
    “好哇，敢騙我…”午川扭頭一拍，正中小藥丸，一個扣殺，咕嚕一聲，芸薹還沒反應過來就吞了下去。
    ——這下糟了！芸薹呆呆地看著午川，隻見他伸手在芸薹身上試探性的戳了兩下，後又撐著下巴沉思片刻，隨手拿起一團鬼燈向遠處投去，“追回來——！”芸薹一腳支地，立馬發動，小奔著追上那團鬼燈，靈巧的叼著折了回來，午川滿意的點了點頭，微笑道：“去千代麵前跳支舞吧。”
    ——殺了我吧！
    芸薹回頭瞪著千代的房門，艱難起身，一步一步向那走去，記得一次次慘痛的教訓不禁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智商，為什麼自己一定要做些自虐的事？！
    到了門前，他一腳蹬開房門，千代正倚著窗，臉上劃過一絲“這貨又犯病了”的無奈表情，隨即又恢複淡定。
    “什麼事。”
    芸薹惡狠狠地磨起牙，回頭卻見午川正看著自己！長長一陣靜音後，猛地甩起衣袖：“來來，我是一顆蘿卜，蘿卜蘿卜蘿卜蘿卜蘿卜蘿卜蘿卜…”
    “住嘴！”千代大喊到。這一大早的，未免太驚魂！
    於是一陣廝殺過後，一隻兔子連滾帶跳地逃出喧囂，一團濃煙，化回人形。
    芸薹急忙忙的跌坐在午川身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猛然抓住他的肩膀左右搖晃，“午川！你想我死麼？你也知道千代這家夥…哇——不說了！痛死我了！”
    午川大笑起來：“我可真沒想到此藥如此靈驗，還以為隻是你騙著我玩的，於是也沒留情哦。…可惜，這麼有趣的藥就這般被我浪費了…”
    “當然不隻這一顆！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說罷頓時覺得心虛，芸薹摸索著，製作這藥除了要用到鬼燈草，還要用到赴塵花，兩者季節相反，少有交集，於是要製作出藥效純正的“言奴”很難，之前已被芸薹濫用不少，如今也許隻剩幾顆。
    “真的？！現在有麼？！”看著午川期待的目光，芸薹都不好意思說沒有，隨即輾轉手掌，掏出一小瓶藥，遞到他的麵前。
    “喏，不過次藥傷人甚深，不可多食，於是隻能給你這些，必要時用哦。”一瓶？！開什麼玩笑，方才還說隻有幾顆，這裏麵被芸薹墊了不少“恍萩”，隻能使人恍惚，變得遲鈍，到時候問起便打死不認，硬說是過期了藥效失靈！
    看著午川接過藥丸時欣喜的笑，芸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他將藥瓶打開，拿出一粒藥丸，藥丸映襯在陽光下，淡淡的，“啊…可惜於他沒有用…”他忽然輕聲道。
    “什麼？”
    “功力深厚的妖或者人，不是能抵禦藥性麼？”
    這個問題芸薹還真沒想過，一般跟他買藥的都是自顧不暇的妖怪，這些藥性綽綽有餘，若是真的如此，在千代身上百試不爽，總不會是他配合自己做的一場遊戲吧？！
    想到這他釋然一笑，拍著午川的肩膀道：“安心吧，妖力再強也絕對放倒！”
    午川淡淡一笑，回頭看著藥丸，自言自語道：“不…即使有用，一切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