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楊的手，溫暖而有力。
    莫語看著他的後背，曖昧不明的夜色下，她突然恍惚，牽著她的人，是另一個人。
    胸口頓時紮出劇痛，被握在掌心的手痛的縮起，他握的更緊。
    於是她終究還是沒有掙脫，默默跟在身後，癡癡望著他的背影，眸中的銅牆鐵壁，頃刻間土崩瓦解，卸下所有的防備，慢慢閉上眼。
    或許，是我醉了。
    可這最後的一場夢，就讓我自欺欺人，到最後一秒。

    跑車在酒店外停下，莫語推開車門，笑著說了聲“謝謝。”。
    林楊坐在那裏，竟是有些看呆。
    微涼的夜色中，她的笑，比月色還要皎潔。
    明明是個古怪冷血讓人捉摸不透的女人，可這一刻，那張冰冷的麵孔中凝著的所有冰雪都悄然消融，她安靜的站在昏黃曖昧的夜色中，微微一笑，便是已風華絕代。
    林楊竟是失態的呆在那裏半響，回過神來時已是麵紅耳赤。
    “我、我明天來接你。”
    他急忙低下頭，有些倉促的說道，卻並沒有急著走，幸好夜色醉人，才不會讓她看到他的狼狽。
    “……。”
    莫語的神色突然變得有些複雜，她站在那裏看著他，好幾秒，才淡淡說道，“我今天晚上就搭飛機回無錫。”
    什麼！！
    林楊猛地抬起頭，心裏竟是一陣兵荒馬亂。
    好幾秒，他才有些逞強的開玩笑道，“那、和白樹他們的夜宵要怎麼辦？”
    “……。”
    莫語意義不明的盯著他看了幾秒，終究什麼也沒說，默默轉身走進酒店。
    林楊失魂落魄坐在車中，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在女人堆裏如魚得水的他，卻竟是不知道該做些什麼，說些什麼，又甚至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才好。
    然而胸口，卻如此的難受，堵得發慌。
    被風吹散的烏雲，皎潔的月光放肆的一瀉千裏，風中她的影子，斑駁落在地麵，飄飄蕩蕩，搖搖欲墜。
    然後那個時候，林楊才漸漸明白，也許，他……愛上了她。
    然而，她卻就要離開。
    他坐在車裏半響，很快，勾唇自嘲的笑笑，發動汽車，跑車爆發出一聲流暢平穩的轟鳴，絕塵而去。
    就算真的喜歡上了又怎麼樣，難不成還讓他低聲下氣的去求她留下？
    嗬，怎麼可能。

    高敏躺在病床上，手臂上打著點滴。
    白樹站在床邊，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放心吧，醫生說隻是饑餓過度。你現在胃還疼嗎？”
    “嗯嗯。”
    高敏臉色蒼白的笑著搖搖頭，“不疼了。”
    “嗯，那就好。”
    白樹鬆了口氣的樣子，又有些欲言又止。
    “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去。”
    終於，他還是問出了口，卻不敢看著她，“學校裏不是還有課嗎。”。
    他的口氣中帶著隱隱的無奈，他也並不想傷害她，可要是她繼續留在這裏，莫語隻會離他越來越遠，那樣的話，他也不知道會不會失去理智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來。
    “……。”
    高敏的瞳孔有一瞬的放大，然後胸口慢慢疼了起來，可是她卻強忍著委屈，咬了咬嘴唇，裝作沒事的樣子。
    “那個不是很重要的，不去也沒關係的，反正也沒有幾堂課了。……而且，南京那裏最近也很熱，要不我就待在青島避暑吧。”她開玩笑似的說道，小心翼翼的注意著白樹的反應。
    話才落，白樹的表情變得極其冰冷，他煩躁的握緊拳頭，甚至有些憤怒。
    “我已經說過，我要準備論文的事情，最近都會很忙，就算你堅持要在這裏，我也沒有時間陪你。”
    這一刻，白樹甚至有些怨恨，為什麼她這麼遲鈍，為什麼就是不明白，他已經不再愛她！
    不，從一開始，那就根本不是愛情。
    所以就算她留在青島也根本沒有意義，他真的不想再這樣糾纏下去，可莫語卻非要把他推給高敏，而高敏卻又偏偏又不肯主動分手，他真的已經是有些走投無路。
    “……。”
    高敏僵住，胸口，有什麼東西碎了一地。
    她急忙低下頭，咬住牙硬是將湧出的淚水逼了回去，好幾秒，才紅著眼睛抬起頭笑了。
    “嗯，我知道了，那我明天就回去。”
    “……我晚些在來看你”
    白樹心煩的看了眼高敏，握緊拳頭臉色難看的往外走，繼續留在這裏，他隻會說些更加難聽的話而已。
    高敏難受的看著白樹，她告訴自己一定不能哭，可軟弱的淚水還是不爭氣的落了下來，她用力捂住嘴，拚命告訴自己，就這樣讓白樹走開，這樣就好。
    可心髒卻痛到抽搐，她終究，還是哽咽的叫出了聲。
    “…白…樹。”
    白樹走到門口的腳步，頓了下，他知道她在哭，可他不能心軟。
    他甚至不回頭，眼淚更加洶湧，而她無法阻止。
    “你是不是……喜歡上莫語了。”
    打著點滴的手緊緊抓住床單，高敏終究還是忍著劇痛說出了口。
    他的變心，她早就已經察覺，可是因為實在太愛他，真的不想和他分開，所以才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沒關係，隻要假裝不知道，一切都會過去。
    可走到這一步，就算她對自己說一千一萬遍沒關係，也都在也騙不了自己，
    他的心，已經再也不在她的身上，以前那個溫柔的白樹，也再也不會對她微笑。
    再這樣下去，再這樣厚臉皮纏著白樹，也隻會……讓他慢慢變得討厭她而已。
    “……。”
    白樹震驚的僵在那裏，她的眼淚，讓他心煩意亂，所以他沒有辦法回頭看著她。
    可已經走到這一步，他已經不能後退。
    “對不起。”
    他握緊拳頭，“我知道對不起你，可我，是真的愛上了莫語。你可以恨我怨我，但千萬不要責怪莫語，……莫語她，並沒有錯。”
    高敏用力捂住臉，淚水如洪水決堤。
    他要她不要怪莫語，可到了感情走到盡頭的這一刻，他卻還在為莫語說話。
    就算明明早就已經猜到，可這一刻當真正聽他說出口，心髒還是痛到快要裂開來一樣。
    她多麼希望，有誰可以告訴她，要怎樣做才能讓胸口不再疼痛，就算，是要挖出這顆心髒，這可痛到快要死去的心髒。
    而她卻必須握緊拳頭，就算已經淚流滿麵，她卻還是必須強迫自己堅強，為這段感情，他曾經許下的一生一世的幸福，畫上句號。
    “我們……分手吧。”
    她顫抖的說道，終於泣不成聲。
    “敏敏，……謝謝你。”
    白樹緊握著拳頭說道，然後一秒也不停留的朝著外麵跑去。

    林楊回到宿舍，自然隻有姚望一個。
    他用力扯開襯衫紐扣，衣服都沒換就在床上躺倒，發呆的看著天花板，然後隱隱歎了口氣。
    這可把姚望看的一愣一愣的。
    “林楊，你沒事兒吧？誰把你刺激成這樣啊？”衣服沒換不說，居然還唉聲歎氣的，他可是風流倜儻，不知憂愁為何物的林楊啊！
    林楊換了個姿勢，抱頭側過身，看著牆壁，又歎了口氣。
    “這小子，該不會真受什麼打擊了吧。”姚望嘀咕了句，正要繼續問，卻隱隱聽到什麼聲音。
    “喂，林楊是不是你手機在響啊？”
    林楊有氣無力的躺在那裏，又歎了口氣，這才慢悠悠的從褲子口袋裏挖出手機來，看了看，是白樹打過來了。
    “莫語有沒有和你在一起？！”
    電話裏，白樹的聲音顯得很著急，“我打她的電話一直都不通，要是她在你旁邊，立刻換她接電話！”
    “……。”
    林楊發呆的盯著牆壁，好幾秒，才幽幽說道，“她回無錫了。”
    “……回…無錫了…”白樹呆呆站在醫院門口，失措的喃喃，“怎、怎麼可能、現在已經沒有回去的火車才對！”話才說出口，他如挨了一巴掌般震住，沒有火車，還有…飛機…
    姚望一聽兩人的對話，急忙連滾帶爬下了床，白樹一直在問莫語的事情，讓他有點不放心。
    “白樹打來的？讓我說句話，”姚望說著搶過電話，林楊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沒什麼反抗。
    “白樹，高敏呢？高敏怎麼樣了？”
    “……。”
    如風化千年的雕塑般呆呆矗立於風中的白樹，這才緩過神來，他用力握住手機，眸子漸漸涼下，“我們已經分手了。”
    “……。”
    姚望愕然僵住，才艱澀的問道，“她現在……人在哪？”
    “醫院。”
    那頭說完，已經哢嚓一聲掛了電話。
    好一會，姚望才慢慢把手機放下，然後倉皇失措的拿上錢包和手機，奪門而出。
    寂靜無聲的宿舍，林楊跟丟了魂的人偶一樣躺在那裏發呆，半響，突然猛的豎了起來，抓過桌上的車鑰匙，也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就算明知道，即使現在趕過去，也不一定趕得及。
    可他卻莫名覺得很開心，畢竟這是他一輩子，唯一一次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