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運動會（下）
    早上起床，窗外天氣有些陰悶，今天不會下雨吧？我不安地穿好衣服，吃過飯後拎了一把傘出門，仰頭望了望天際如同巨石一樣沉重的烏雲，耳邊傳來悶悶的雷聲。
    但學校裏的氛圍絲毫未受天氣影響，看台上被打了興奮劑似的學生擠得水泄不通。我繞過重重阻礙，和青岸找到了天黎幫我倆占的位子。今天上午就是男子、女子三千米長跑，之所以有那麼多人來看，完全是因為有澤木參加，觀眾席當中集合了全校百分之九十的女生，好多高三的學姐不惜向老師請假來替澤木助威。我不禁冷汗，他的魅力大得離譜啊。
    離比賽還有五分鍾，我發現了澤木的身影，他正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水，眼神定定地望向前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他隻穿了一件大背心和運動短褲，露出線條極為勻稱完美的肌肉，皮膚雖然很白，但並沒有給人小白臉的感覺。我暗暗歎息，不管何時何地，澤木都像是從海報裏蹦出來的明星，那般的惹人注目與驚歎。
    運動員開始到起跑線集合，澤木做著熱身運動，忽然抬頭朝我看來，然後會心一笑。我突然間腦袋裏空白一片，心髒猛地收縮，他是在對我笑？我猛地搖頭，不可能的，一定是幻覺，對，沒錯！於是我小心地再次抬眼，果然澤木這次看向了別處。我心裏湧起一絲失望，但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我幹嘛要失望啊，以為自己是誰啊？於是乎，青岸看著我糾結成麻花的眉毛以及變化莫測的麵部表情擔憂地問：＂塵語，你沒事吧？＂
    我傻笑兩聲：＂沒事沒事，啊！比賽開始了！＂我慌忙扭頭看向賽道，發令槍已響，所有運動員都擠成一團向前跑去，澤木在眾人中間，不快不慢，看起來毫不費力。
    天黎忽然詭異地一笑：＂塵語，最後一圈的時候就等著下巴被驚掉吧，澤木可是外星人一般的存在。＂我詫異，結果青岸也表情嚴肅地衝我點了下頭，我心裏湧起一股寒氣。
    比賽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就有人撐不住了，澤木卻臉不紅氣不喘，一直保持著最開始的速度勻速前進，就這樣已經令很多人咂舌。到了後半段，堅持下來的隻有五個人。我緊張得手心都出了汗，默默等待天黎口中的最後一圈。
    天氣越來越沉悶，又有兩個選手跑不下去了，倒地時不忘痛罵一頓該死的天氣。我隱隱擔憂著，可澤木依舊雲淡風輕，隻有短發中流出的汗能證明他在劇烈運動，否則我都懷疑他是不是要在路上品一壺茶了。
    終於到了最後一圈，澤木暫時跑在最後，突然，澤木的眼神陡然一變，由原本的淡定變為兩股烈火，再然後就在全場被驚得鴉雀無聲的氛圍下以神一般的速度衝到了終點。我們都還沒有緩過勁，澤木已經慢悠悠坐回最開始的那把椅子上喝水了，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在沉寂了幾秒後，所有人不淡定了，尖叫聲響徹雲霄，有人讚歎有人咆哮，最多的一句就是＂他還是人嗎？！人嗎？！！嗎？！！！＂
    我把下巴扶好，機械地轉頭看向身邊兩人：＂果然•••是外星人••••••＂
    天黎對我的反應很滿意：＂澤木可是從小被他爸逼著做體能訓練，他老爸之前是特種部隊的教練官，退伍後才做了生意人。＂他頓了頓，＂三千米對他來說屁都不是，難以想象他十幾年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現在的心情難以言述，隻是看著在擦汗的澤木，微微感到欣喜。我在試著了解他的過去、他的為人，我知道他是溫柔的，起碼對我來說。
    女子三千米跑完後還有別的項目，跳遠扔鉛球啥的，但觀眾們似乎一直沉浸在澤木非人類的比賽中意猶未盡。這是高中第一場運動會，下一次就要等到高二了，所以澤木的表演無疑要載入一川高中的史冊。
    下午還有籃球賽，應該算是整個運動會最為受歡迎的項目，每班都有籃球隊，各隊進行淘汰製，決賽冠軍將在兩個班裏產生。
    安然和她的啦啦隊很火辣地熱舞，掀起看台的一陣陣尖叫。其實最終誰去誰留早已毫無懸念，淘汰賽權當熱身了。果不其然，天黎率領我們班殺出重圍，和澤木一起進了決賽。青岸回頭說：＂他們兩個初中的時候是一個籃球隊的，曾經拿過省裏的獎項，沒想到再次在籃球場上相聚竟成了對手。他們的實力不相上下啊，肯定會很精彩。＂
    我沉默了一會兒：＂那•••為什麼天黎很討厭澤木的樣子？明明之前關係那麼好。＂
    ＂因為我吧••••••＂青岸回頭苦笑了一聲，眸子裏覆上一層濃濃的憂傷，＂初三那年澤木不小心將我碰倒，我當時心髒病突發差點沒了命，天黎很生氣就沒再理過他了，雖然我早就不怪澤木，但他一直很愧疚，天黎也隻是故意氣他而已，沒想到••••••＂青岸的眼神暗了下去，＂澤木突然間轉了學，誰也沒有通知，而且所有的聯係方式都斷了，天黎打算找他和好的，結果澤木人間蒸發了一樣不知所蹤，高中遇見澤木本想好好聊一聊，結果他像變了個人，對誰都冷冰冰的，天黎的思維方式很單純，覺得澤木討厭我們才那樣冷漠，所以••••••＂青岸無奈地笑了笑，＂但我知道澤木一直都是從前那個陽光又溫柔的人，因為他看著我們的眼神不同於他人。他也有苦衷吧。＂
    我不知道原來他們之間竟有這種事，一時無言以對，澤木怎麼突然會性情大變？初三那年他到底經曆了什麼？
    我看向籃球場，兩個隊正在握手。天黎惡狠狠地瞪著麵無表情的澤木，嘴裏還說著什麼話，聽不清，但澤木的臉色不太好。
    天邊的雷聲越來越響，比賽在哨聲中開始。那一刻，我感覺整個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我隻看見澤木搶球投籃，晶瑩的汗水從他的發間飛出，折射著耀眼異常的光芒，我心裏被憂傷塞得很滿很滿。明明在乎曾經的朋友卻無法言說，此刻還要拚命與朋友為敵，看著天黎敵視的眼神，他心裏很不好受吧？天黎也是，好像誤會了什麼。
    最終比賽在下雨前結束，我們班贏了。
    天黎歡天喜地跑來要我們讚揚他的成功，我瞥見站在主席台上有些疲憊的澤木，他隱隱難過地看向這裏。
    心裏滿滿的憂傷終於爆發，我朝著澤木喊他的名字：＂澤木！＂
    我看不慣他悲傷的身影，他不該是這樣孤單無助的人。
    澤木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我，意識到自己好像幹了件丟人的蠢事，我一下子不知所措，完了，又要有謠言了。
    可沒想到澤木衝我暖暖一笑，走下了主席台：＂叫我有事？＂
    ＂沒！＂我激動地回答，暗暗在心裏抽了自己一嘴巴子，我怎麼可以那麼傻！
    天黎都被我逗樂了，氣氛似乎緩和了不少。他抬眼瞅了下澤木：＂你退步了，以前我根本打不過你。＂澤木優雅一笑：＂以前是以前，都過去了。＂
    這貌似帶著深意的話天黎個二愣子沒聽懂：＂改天你得練練，我就不奉陪了，拜拜。＂
    說罷轉身就走，我忙拽住他的胳膊：＂一起去玩玩吧，放鬆一下，反正明天都是老師比賽沒你們的事了，附近有個冰淇淋店，物美價廉哦。＂我擠出諂媚的笑容，天黎似乎被嚇到了：＂你個死妮子！我剛剛還以為看到了穿越而來的老鴇子！嚇死爺了！＂
    所有人都笑的很開心，我一腔怒火發也發不出。
    這是一個好機會，讓他們三個好好敞開心扉談一談，說不定能恢複成以前稱兄道弟那樣親密的關係。如果事情真的照這樣發展，我豈不是立了大功！
    於是我得瑟了一路，全然忘了還在操場的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