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
    我將視線從賬簿上拔出來，看看左邊，小瓷很認真地在擦拭博古架，每一處細節都照顧到位，一塊塊棗紅色的木頭仿佛在“卟啉卟啉”地閃爍；右邊，沙凜一手支著下巴不曉得在想些什麼、還是純粹的發呆，隻留一個深邃分明的側麵輪廓。那隻愛賣萌的貓咪乖巧地趴在我腳邊無聊地甩著尾巴玩。
    嗯，乍眼看上去一片祥和的景象……
    等等，我眉毛跳跳，——祥和你妹啊……
    略微歪過腦袋，眯起眼睛，指著搬了張椅子坐在我正對麵的某人，“所以說你這貨出現在這裏是什麼情況啊？”
    “誒——”齊弋滿臉無辜，“蘇老板，你不歡迎我嗎？”
    我自動忽略那語氣裏明顯的調侃成分，“廢話，一不買任何東西，二妨礙到我做生意了。”
    上午的時候，繼解洛的那通電話，我又問了許立一些問題，從那熊孩子口中得知了很多有用線索，最起碼可以確定白曉的死亡是鬼靈導致而非人為，隻是個中原因還需要繼續推敲摸索。真正擾亂我心緒的是“接近顏意歐”這件事，帶著主觀的、刻意的、有明顯利用性質的行動一直是自己比較排斥的，況且我一沒有受過專業訓練，二不是影帝候選人，會不會露出馬腳都難說。如今硬要實施起來，難度略大啊……
    由於腦袋多數被雜七雜八的東西占據著，導致我下午上課時屢屢心不在焉，辛虧沒有出什麼紕漏，否則還真誤人子弟了。還有就是顧鼎晚上並未回來，至少我在家待到將近淩晨時都沒見那貨的影子，短信倒是有一條——讓我先休息，說他要加班。至於是否是借口，我還……真不知道。
    回神。
    我有些奇怪，按照沙凜和齊弋明顯擱不到一塊去的尿性來看，後者出現在“琳琅”的第一時間前者就應該操刀子……哦不對，是操弓刃將其趕跑，此刻怎麼會像個沒事人一樣坐在原地發呆？！好似直接了當地將對方從自己的視網膜上過濾掉了。
    像是猜出了我的想法，齊弋聳聳肩，“現在還不是分出勝負的時候，不過話又說回來，他的耐心倒是不錯呢。”
    哈？什麼勝負？總覺得這倆貨背著我達成了某種協議。
    我隨口問了句：“贏的人會得到什麼？輸的人又會怎麼樣？你和他又不是仇深難解，幹嘛互相看都不順眼？”
    對方笑了，那種招牌式的、極不正經的笑容，他起身走近幾步，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壓低聲音道，“抱歉呢，有些事，還不能告訴你，不過——”他舔舔嘴唇，“——輸的那個，會死。”
    吹吧你就……
    我是一萬個不相信，隻當這貨在拿自己尋開心。但是，世界絕大多數事情都並非你的主觀感受能夠判斷其真實性的，當然，這是後話。
    “叮叮當當”清靈的風鈴聲響起。
    它是我親手掛在門口的，為店子增加了幾絲生氣。就此，齊弋那貨還嘲笑我有勞什子的少女情懷……
    滾犢子吧！那是為了添點情趣啊！情趣！
    我立馬變臉如翻書，眯彎眼睛嘴角上翹，人為製造出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將視線焦距在門邊。
    啊嘞……
    “歡迎光臨”四個字被我生生扼殺在喉嚨間。
    黑發柔順，鬢角兩縷及肩，剩下的被盤於腦後挽成個鬆鬆的髻；眼尾上挑出勾人的弧度，睫毛翩躚，半掩住眸裏的琉光；鼻梁秀挺，臉頰略尖，嘴唇飽滿紅潤；三十歲上下，四肢纖細、體態豐韻，渾身散發著成熟女人獨有的魅力；靛青色的旗袍十分修身，勾勒出那前凸後翹的資本，高開叉的下擺露出渾圓雪白的大腿令人無法移開視線；外搭一條黑色貂皮，不為穿戴，隻做裝飾，從後背纏繞掛於腕間，顯出幾分優雅貴氣。單是站在這裏，就詮釋著嫵媚與性感。
    不錯不錯，我想，自己即將接待的第一位客人就是如此美女，還真算是“開門紅”，吉利。
    我自然沒有傻到以為她是普通人類，調整了下情緒，笑容未減，禮貌地道，“您好，我是這裏的老板，請隨便看看有沒有中意的商品。”
    順道一提，咱每星期隻上一次班，但必須從淩晨堅守到次日黎明，我盤算過後將時間定為周四，其實日期什麼的對自己沒有多大影響，畢竟現在在學校的那份工作課餘時間太過充足，隻要不坐班，總是讓人閑得蛋疼。
    “女人”慢慢走來，高跟鞋在地麵砸出聲響。她對齊弋挑了挑眉，毫不掩飾自己的讚美之情，“英俊的男人。”
    被誇的那方卻用手指按著額角，用一種很不討人喜歡的口氣說：“這話從一個女鬼嘴裏冒出，我真高興不起來呢……”
    “女人”不怒反笑，用塗著丹蔻的指尖輕掩嘴唇，“意外地很直白啊。”她扭頭，將目光定格在我臉上，“沒想到傅客隱竟然會將‘琳琅’交給一個人類，而且——”饒有興趣地審視了我一番，繼續道，“——這麼年輕，幹淨。”
    啊喂！“幹淨”這個形容詞的隱意和我是處男沒有什麼關係吧？！
    第二條想法就是——難道這娘們兒是傅客隱的老相好？！
    “小弟弟，”她得寸進尺，伸手欲圖觸碰我的臉頰，“送你一句忠告，這個位子一點都不適合你。”
    一道黑茫閃過，“女人”白皙細長的指頭上多了絲血痕，她低頭微怔，繼而看向旁邊，“沙凜，你依舊是老樣子，怎麼也學不會憐香惜玉。”言語間，傷口逐漸自動愈合，倒也毫無影響地恢複如初。
    “他可以。”被指名點姓的男人沒有多餘表情，丟下三個字就繼續發呆。
    我暗暗點頭，沙凜，不愧是我的小夥伴，還知道幫忙。不過，男人嘛，麵子這東西還得自己掙，想了想用一種類似“剛才我的同伴傷了您還真是不好意思呢”的語氣說：“抱歉抱歉，他就是有些護短，”話鋒一轉，“但還是要聲明一下，人類中也不都是弱者——”我擺出一個無比“清純”的表情，“不要總用老眼光看待事物，阿~姨~”
    三秒之後，對方忽然捂住小腹大笑出聲，毫不顧忌自身的形象，須臾，她理了理鬢角的發絲，“有趣，有趣。”眼尾更加上挑，“不過，你的位子恐怕做不長久。”“女人”抬了下巴，眸底的意味不明，嗓音倒是十分清晰地傳入我耳朵。
    “——彷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