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阻攔，也沒有警戒條幅，這裏像是在一夜間恢複了平靜，隻是不知昨天警方的突然到來會不會成為小區裏人們茶餘飯後的閑談內容。過路者，誰曾想到在麵前這棟樓中一個年輕的女孩悄然失去了生命。
    這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劇，鮮有人會在意，也許作為旁觀者，最好的惋惜是悄悄留下一聲輕歎……無法彌補任何事情，卻是在特定的時間表現出了對死去的人靈魂的安慰……
    我和沙凜站在樓下。
    “案發現場在九層，死者的鬼態我見過兩次，一次是在八層，一次是在我家，她似乎無法開口講話，並且對自己的死因頗有避諱。還有，一個友情提示——小心貓。”
    男人對我的話語無動於衷，抬起頭不知在看些什麼。片刻，“這裏不簡單，整棟樓都被強烈的怨氣包裹著。”
    我疑惑，“我的體質也特殊，為什麼我感覺不到？”
    “因為幕後操控者是一隻魔。”他丟下一句話不願多做解釋，兀自邁步進了樓道。
    我跟在後麵，“沙凜，你說你成天拿柄弓在外麵晃蕩，又不遮掩，咋沒被執法人員以‘攜帶危險武器’罪抓走呢？”
    他的身形一頓，並未扭身。
    “開個玩笑而已，”我兩手一攤，“剛才氣氛有點過於嚴肅需要活躍活躍。”
    這次對方回了頭，眼睛微眯，“真想知道你的思維方式是怎麼運轉的，蘇鯉。”最後兩個字加重了尾音。
    “輕鬆”過後，我開始著手於正事，隨他上了樓。
    說來也怪，明明是白天，樓道裏卻依舊一片陰沉，還夾雜著幾分壓抑的感覺，像是有一隻手慢慢掐住了你的脖頸，不會在一瞬間窒息，而是逐步將人呼吸道內的氧氣擠出，難受得很。
    不知上到第幾層，我腦袋忽然一陣暈乎，腳下打個踉蹌，辛虧眼疾手快抓住了前麵男人的胳膊才不至於狼狽地跌倒在地。
    對方皺了眉，用眼神詢問我的狀況。
    “沒事。”我一手抱住他的胳膊，一手搭上他的肩膀，把這貨當架子支撐自己的身體。他看了看我的臉，又看了看兩人肢體相接觸的地方，表情越來越冷峻，想說什麼，最後隻是將目光移開保持沉默。
    過了一會兒，一股暖流從右腕蔓延至全身，柔韌的力量將所有的不適逐漸化解，我頓感頭腦恢複了清明，呼吸也順暢許多。
    “‘無念’……”我捕捉到沙凜低喃式的自言自語，“難道真是它做出的選擇……”
    我拍拍他的肩膀，隨即鬆開手，“繼續走吧。”
    隻是九樓而已，對兩個大老爺們兒來說自然不在話下，但要加個前提——沒有妖魔鬼怪作祟。
    又走了不多時，我看著那個顯眼的、大大的“10”問：“咱們剛才到的是幾樓來著？”
    “八樓。”
    也就是說，我們從八樓直接上到了十樓，中間的九樓憑空消失了！
    男人打量了下四周，道：“我們身處它的幻境當中，八樓是真正的八樓，隻不過一踏上通往九樓的台階時看到的一切就不再真實。魔族善於蠱惑人心，這些隻是小伎倆罷了。”
    “哦，我懂了，不知情的人看到幻境中的樓層號第一反應是下去，而再看到真正的八樓樓層號又會上來，傻一點的家夥會一直在幻境與現實中打轉，以為中間的九樓是真的消失了，卻不想著再往上走走看。”我摸索著下巴，“也就是說其實幕後的那隻魔並沒有多麼厲害，如果他有足夠的信心可以打贏你，那在我們踏入這棟樓時就應該跳出來將咱倆KO掉，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搞些小把戲誘人上當。”
    他挑了眉，“你還挺會分析的。”
    “純屬條件反射、條件反射。”我是那種典型的得到誇讚表麵謙虛內心享受的人……
    跟著他一起再上一層，我抬頭瞅了眼樓號——依舊是10
    同樣的把戲？不等我仔細思考，右戶的房門忽然毫無預兆地開了。兩人下意識地齊齊看去，地板上一具穿著入殮服的屍體四肢並用一點點朝我們爬來，脖頸以上空空如也，斷截處皮膚、血肉、骨茬顯露無疑，確實帶來很大的視覺衝擊力。
    我問身邊的男人：“這也是幻覺？”
    “沒那麼簡單，你信得話就會受到傷害，不信的話它就是一團空氣。”
    “原來如此……沒有腦袋還能爬得這麼歡實——”我邊說便上前一步猛地將門重新關好，把剩下的半句槽吐完，“——信它的是傻子。”
    沙凜明顯不想再和我進行過多交流，換了隻手握住彎弓轉身就走。
    再上一層樓。
    他媽的還是10！
    我揉揉太陽穴，嘀咕道，“早知道就坐電梯了，省時省力，指不定還能遇見幻境的另一種呈現可能。”言語裏沒有太多的後悔成分，隻是習慣性地放馬後炮而已。
    這次的樓層裏竟然有一麵齊人高的落地鏡，將所有景象清晰地倒映出來。我納悶，這是啥用意？“闖關”中途還讓人臭美一下？會不會需要特定的咒語來觸發？比如“芝麻開鏡”“魔鏡魔鏡誰是這個世界上最帥氣的男人”之類的……
    隨著我走近觀察，鏡中映出一個自己的容貌來，眉宇清澈，五官稍顯陰柔，偏瘦，高……好吧，當某個穿薄毛衫、比我冒大半個頭的家夥過來，“高挑”這一項就可以取了……
    突變頓生！鏡中兩人後方憑空出現四隻手，猩紅的指甲輕易戳進眼眶中，分別剜出兩顆血淋淋的眼球，末端還連著神經。明明隻是鏡中的影像，自己的眼部卻痛得無比真實，我下意識地想抬手去摸，誰知被沙凜製住了臂腕，旋即一隻大手覆蓋上來，蒙住我的眼部。
    “別看。”他說。
    他的掌心有點冰涼，如同那冷淡的性格一般，此時此刻卻成了最好的消痛貼藥，慢慢緩解我眼睛這股灼燒似的疼痛。
    我不再亂動，“沒有相信所看到的，為什麼還會著了道？”
    “因為身體遠比思想誠實。”
    他並未詳細解釋，但我聽懂了——這回的幻境更高明，看見“自己”的雙眼被挖出，身體會比大腦先一步做出反應。幕後黑手利用了“本能”，使我自身生出疼痛感。
    我感覺好了很多，他便將手放下，“剛才你想觸碰眼睛時手裏握了一把刀，真實的刀，被利用幻象在你不知不覺中塞進手裏。”
    我心下一個激靈，如果不是他及時製止那咱可就得自毀雙目了。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在一開始就不去看鏡中而是悶頭上樓，但這項選擇，大多數人都會忽略的吧，畢竟世界上有個叫做“好奇心”的東西，害人不淺。
    原本以為隻是信與不信的問題，現在上升到普遍性和特殊性的層麵了麼？
    我咂咂嘴，看來抱著相對閑適的心態是完成不了“闖關”的，還得認真起來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