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間破舊卻仍算得上是整潔的屋子裏，一個男孩正跪在地板上，緊抿著蒼白的唇，承受著來自他身旁不遠處的男人的抽打。
    “TMD，不是讓你去弄些錢回來嗎！”
    “你就隻弄來那麼點？呸！蠢-貨，真特麼白生你養你那麼多年了！”
    “還不如把你捐肝賣腎賺些本錢，讓勞資賭一把試試運氣呢！說不定勞資運氣爆發！那什麼別墅，名車就都是勞資的了，哈哈哈~”
    “滾！滾滾滾~看到你就晦氣的很，你個臭胚-子！”
    ……
    男人一腳狠狠地將男孩踹倒，然後發泄般地反複踩著男孩的頭，臉上掛著殘忍的笑，麵容扭曲。男孩默不吭聲，也不反抗，隻是隱忍著頭上如碾碎般的疼痛，感受著由地麵傳來的刺骨冰涼。
    心跳，還在有力的持續著。
    而這有力的心跳，是這個正踩著他的頭，嘴裏吐著粗話的男人給的，是這個男人讓他能幸存在這個世界，有了感情之間的落差，體驗著無奈卻也快樂的平凡。
    他欠了這個男人許多的債，他貸給了他很多的東西，都是那些用多少天價金額都還不起的東西。而他也不想歸還，即便這個男人給的東西已經發腐變質，不同於往昔。
    “爸……”男孩虛弱的開口。
    “我卡裏還有些錢，你先去取著用吧……”
    雖然卡裏的錢也可能不夠，但加上爸爸現在手裏的……應該是差不多了吧？
    男人聽到“有錢”二字，神色立即歡喜起來，粗魯地摸索著男孩身上，“在哪，在哪！……卡在哪？！”
    男孩顫巍巍地蜷著身子，脫下那早已破舊得分不清顏色的鞋子，從中拿出了一被巾帕包裹著的東西。
    “這是……”
    這是他目前最後的積蓄了……他，真的要讓爸爸拿去賭嗎？那後天的三餐怎麼辦？他褲包裏零雜的錢，隻夠今明兩天的了。不過，爸爸現在看起來……他怎麼可以說？爸爸現在基本上都不會有高興的表情了……
    “哈哈哈，是卡嗎！是卡對不對？”
    “那快給我，給我，給我啊！”還不待男孩反應，男人便急躁地推著男孩，奪過他手裏被巾帕包著的東西。一邊癡癡地笑著，一邊打開巾帕，將裏麵的卡緊握在手心裏，然後猛地親著，卻並不了解這張卡裏的錢是自家兒子辛苦積累的，也不了解沒了這張卡裏的錢的後果，將可能是露宿街頭、溫飽不定。
    也許，這個男人的眼裏隻有自己。
    “好！好啊，今天又可以去賭幾把了，這次我一定要拚到翻本！”
    男人自顧自的朝門的方向走去，半路似又突然想起什麼，轉頭衝著男孩凶狠狠的問道，“喂喂！蠢-貨，卡的密碼是什麼，快說！勞資沒時間跟你耗！”
    “是你的生日……”
    男人驚了一會，後又罵了句“狗-日的”，便大步的開門離開了。
    夕陽的餘暉透過碎裂的窗，傾瀉在男孩的身上。
    暖暖的，亦如當初他爸爸在他還小的時候，笑著撫摸著他的溫度，但那個時候，記憶中的那個時候的爸爸，臉卻是早已模糊不清了。
    ……
    “爸爸，我要去辦一張銀行卡，然後在裏麵存好多好多的錢！”
    “凡凡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因為我想把銀行卡的密碼設成爸爸的生日，這樣，以後爸爸需要錢了，就可以從裏麵取了~”
    那時候，也是這樣的夕陽，暖暖的，拉長著那一大一小漸漸遠去的身影。
    好想，那個時候能再握緊爸爸的手一點，一點……就好了。可那樣還是算很貪心的吧？是呐，他變得很貪心了，連想法都是，而且他也很自私。自私且貪心地想要爸爸做回他記憶中的那個溫柔的爸爸————在他跌倒時，鼓勵他，用冰淇淋誘惑著他，讓他站起來，學著堅強；在他生病時，安慰他，講著他百聽不厭的故事，並告訴他做男子漢就要學會忍耐。但這些明明好像還在前一天，為什麼到了今天，就如同煙花絢爛一逝，伸出手卻再也不見蹤跡了呢。
    強忍著眼中的酸澀，男孩慢慢地撐著地站起來，隨即又一個重心不穩，跌在了地上，然後又撐著地站起來。
    看這天色好像已經不早了，他好像……還有幾份報紙沒送。
    男孩捂著肚子，扶著牆費力地走到牆角的紙箱旁，從紙箱裏拿出一套備用的衣服換上，最後無力地打開了那扇門。
    這時已入了秋，微風中帶著些寒意。
    男孩扶著額頭微微晃了晃，走到水管旁，將頭上的血漬和灰塵洗淨，然後騎上一旁脫漆的自行車朝著某方向開去。
    希望這報紙送的不是太遲。他……不能丟了這份工作。
    “哎呀，我說你這送報紙的怎麼回事啊！明明早上就該送到的報紙，現在才給我送來啊，真是的……”
    “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能當報紙看嘛？”
    “唉，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的，又想賺錢又想玩好，沒個正經的。”
    “對不起，真的是……很對不起……”
    “像你這樣的啊，遲早就該等著被老板fire！哼！”
    ……
    敷著麵膜的婦女抱著孩子，無奈般地翻了個白眼便狠力地扣上了門。
    男孩站在婦女的門外許久，才遲緩地轉身騎車離開。
    ，他還要去找幾份兼職。現在隻靠著每天送報紙的微薄收入，怕是連省吃儉用的過一個星期都很困難。而且這天也開始涼了，爸爸有風濕痛的毛病，衣服也該有件保暖的，鞋子也是，今天看著爸爸那雙鞋子好像已經脫膠了，怕是穿不了多久了，冬天的寒氣很重，爸爸的腳受不了，很容易生凍瘡，必須要買一雙暖靴護著才行。
    男孩騎著車，沿路看著商店窗櫃裏的那些衣服，想著什麼樣的才足夠保暖、便宜，畢竟要找好了，看好價錢，他才能去找適合薪水的兼職。
    直到車身歪斜著即將倒下時，他才忙的回過神來，單腳著地支撐著，卻也還是撞到了人。
    在那一瞬間，男孩的心都往上一提。
    同時，也不知是什麼的傳單，零散的漫天飛舞著，最後在地上落定。
    “哎喲，疼死咱了！”被撞的小夥子哀嚎道，又憤怒地指著男孩。
    想他今天也是出門不幸啊，才剛站在這準備發小廣告，就被車撞了，拜托！那輛自行車的主人是怎麼回事？看不到他那麼大的活生生的人類嗎？雖然那車是輛又舊又爛絲毫沒有點個性範兒的自行車，但是，又不是他想去撞車，是這自行車來撞的他好嗎！所以，這騎自行車的人敢不敢去考了駕照再來騎自行車啊啊！
    “你，對，就你，腦袋進水了是不是？騎車看著點行不行啊！”
    “對……對不起……”男孩連忙蹲下身想要扶起小夥子，卻反被小夥子抓緊了衣領，繼續怒視著。原來撞他的就是這個臭小子啊，那麼小個頭，來挑釁他的怒氣是不是？但這小子像是未成年的吧？現在的獨生子女不都很受寵的嗎？怎麼這個男孩穿的那麼……不會都是從垃圾堆裏撿來穿的吧，他家裏，有那麼困難？
    “對不起？嗯哼？你是不是經常都隻會說對不起啊！臭小子。”
    去~管他家庭好不好，說不定就是穿來博取同情的呢!而且這個臭小子，撞了他，才僅僅隻用了“對不起”三個字來打發他！他怎麼能不生氣啊，道歉連誠意都沒有，哼！
    “抱歉，那個……對不起！”男孩把頭埋低了，似想縮進領子裏。他沒看路騎車，沒能及時踩下刹車，把別人撞了，別人是想討個說法吧？是不是他撞傷了別人什麼地方？嚴……不嚴重？嚴重的話還是要把別人送到醫院看看，不然以後有了病根想醫也不行了。
    嘿，這臭小子還跟他說對不起？不知道總是說這三個字，這三個字的意義就會越來越貶值嗎？嗷，他遇到了個什麼人啊！
    小夥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盡量保持冷靜，“我說你啊，能不能換個詞啊，老說對不起對不起，你不會新潮點說點外文的對不起啊？像什麼Sorry啊什麼的。”
    男孩連連點頭，雖然他從來都沒聽過燒水能表示對不起的意思……可這個人的樣子很嚴肅，燒水應該是有對不起的意思才對。他剛上初一的那年就退學了，學的很少，對這些了解也很少，不知道也很正常。
    “嗯，燒……燒水，你被傷到哪？”按著這個人說的方式道歉，這個人就會接受了吧。
    燒水會被傷到哪……？這個臭小子在說什麼，上句不接下句的，嘖~
    小夥子眯著眼湊近了些，加緊了手中的力道，以為男孩是在轉移話題，準備再多罵幾句，卻發現這男孩的樣貌……OH~仔細的看著，這小子長相還是挺不錯，身材也弱小的可憐……呃！一般這個樣子的，不該都是女人麼？！
    小夥子用手板著男孩的臉，翻來覆去的看，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這臭小子都沒半分像是個男人，於是……
    “喂，你……該不會是雌性生物吧？”
    要是這個臭小子是個女人，那他要怎麼處理？原則上他從不對女人出手的。
    “不……不是……咳咳。”
    男孩漲紅了臉，肺裏的空氣逐漸稀少，覺得呼吸有些不順暢，開始掙紮地想要扯下小夥子抓著他衣領的手。
    小夥子看男孩的臉色有異，也不知為何怒氣少了不少，便立即鬆開了手，捏了把男孩的臉，搖了搖頭。卻也放了心，不過，居然不是個女人？那這臭小子的臉蛋長得那麼娘氣做什麼，給未來老婆看？未來老婆看了未必不會嫉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