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星月當空，茫茫夜色中秋雨淅瀝，纏著凋零的月桂，一院冷香。銀輝透過鏤空花窗剪下暗影，照在繪滿月影秋荷的六扇屏風上，陶琴身影掩在屏風後，斜臥在美人榻裏，手持書卷，一旁輕煙嫋嫋，正是煮著一壺清茗。
    長生身影憑空閃現，安靜地像是落雪，悄無聲息。
    兩人隔著縷縷白霧，暗香沁入心脾。
    “怎麼，是來興師問罪的麼？”
    “不是。”
    “哦？”陶琴桃花眼微斜，挑著點兒好奇又透著些嘲諷，“那是所為何事？”
    長生眼裏映著花窗青簾、古床玉屏，卻又像是什麼都沒有，半響，毫不相幹地回了句：“你這兒景致不錯。”
    陶琴輕笑出聲，從榻上支起身，酌了杯茶遞與長生，“嚐嚐，剛采來的碧湖春。”
    長生本就少話，接過茶抽了張竹椅支在窗前，就著月光慢條斯理地品著茶。
    陶琴亦在一旁悠然自酌，白霧蒸得麵容有些虛幻，“他啊，本就是異類。”
    長生抬臉望著夜幕千裏，無風無雲，隻剩銀月孤懸獨吐清輝，雙目染上幾分淡漠，他抿了口茶，沒有回頭，聲音施施然飄進陶琴耳中，“你最近做事的手法烈了些。”
    陶琴折扇一打，笑得風流：“是嗎？可我不覺得啊，我一向覺得我是個溫和的人。”
    長生回過頭來望他，陶琴低頭撥弄茶壺，眼風裏掃見那雙燦金，他想來不喜歡這雙眼睛，同在梵界時與長生也沒什麼交情，因為總覺得那雙眼裏空無一物，除了淡漠便是洞穿一切的透徹，哪怕是細微的人心毫末。
    “說起來，也是有些嫉妒的。”
    陶琴順手給長生添了些茶水，安置好茶壺後亦走至窗邊，“我不曉得他是誰，他同維多娜和埃米爾是什麼關係，那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我隻是不想看到他因為無知而繼續肆無忌憚的開心瀟灑。”
    “明白一件事情，是需要契機的，講究個天時地利人和。”
    “嗬嗬，”陶琴再度輕笑，聲音溫軟的像浸過水的絲綢，“我甘做這個‘人和’。”
    長生迎著月光，漫天星子影影綽綽，全落盡兩汪燦金裏，半張臉亦是白的透明，“為什麼那麼執著？”
    “大概是等得太久，又始終都等不到，隻能漫無目的的繼續活著等下去，人有些變態了吧。”
    “有的時候等不到隻是為了告訴你，人得學會放棄。”
    窗外入眼皆是一片蒼勁的暗綠，夜色荼蘼下潑墨染了些深沉，群山環繞，灌木叢生，溪水繞山而流，又淌過屋前，泠泠淙淙如玉石擊環，兩人皆不語，寂寥無聲四溢。
    良久，陶琴開口聲音飄散在夜空裏，臉上依舊帶著笑，“等不到，是寂寞，不願等，就隻剩下空虛了。”
    陶琴向著長生，“你可會阻止我？”
    “不會。”
    “你可會幫他？”
    “不好說。你我都是他的命數，該怎樣就怎樣吧。”
    陶琴展開折扇，指尖無意地瞄著白梅輪廓，眼底是真正積攢了些笑意，“長生啊，我說你這神仙飄渺味兒怕是真不輸於天上那三位，起碼我看著梵界就沒幾人能像你這般仙風道骨。”
    長生風輕雲淡地晚起唇角，將茶盞遞回給陶琴，身形一閃便消失在窗前，“嗬，當真是來無影去無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