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兩界就和平了？用尾巴想也知道。妖尊手下的黑熊是個頭腦簡單的蠢貨，難得腦袋瓜靈光了一回，說天界的狗屁仙人個個不安好心。他能說出這般地道的見解，令貓很震驚。
    再說到下放天命後，果不其然，天界小至送情詩換煤氣，大至興修水利，但凡是要勞動力的，總少不了妖怪。時間一長，妖怪又不幹了，眾妖憤慨難平，嚷嚷著要血洗南天門。好在個別有思想高度的妖怪提出聯名上書，走法律的路線。於是有妖怪跑山下鎮子抓了個識字的人類，帶領群妖沒日沒夜地學寫自個兒名字。一紙群魔亂舞的投名狀，控告天界濫用職權，到底是止住了這壞風氣。
    天帝焉肯死心？妖怪第一周報又這樣寫：為了破壞妖界和諧，天帝偷偷命人放下相生相克的天命若幹，叫妖怪為了生存隻得照麵就喊打喊殺。
    個中有妖，喚作食憶，吞噬生靈記憶為生。我們雖同為貓妖，卻可以說的上是天敵。
    正想著，七白撓了我一爪。我將他放下，他四下張望了一遭，撒丫子朝一處小院跑去。我跟著他，翻過院牆。
    小小的庭院打理得極幹淨利落，正中栽了棵桃樹，在這個春季婷婷嫋嫋開了一樹的繁花，迷離在融融的春光裏，赤若流霞，妖嬈無盡，迷了貓的眼。
    七白走上前，喚了兩聲“桃夭姑娘”，幾度枝葉攛掇，從樹後緩步踱出來一個美嬌娘。
    芙蓉麵，楊柳眉，發若鴉羽，眸如點漆。她穿一條輕紅湘裙，如桃花旖旎。
    是活了很久的桃花妖呢。
    桃花娘朝七白欠了欠身，繼而向前走幾步，眉眼低垂，款款地一拜，道：“
    晝歌大人。”
    我向來喜歡識禮數的妖怪，於是點點頭，端出貓優雅的架子坐下。
    “勞駕晝歌大人親自前來。”
    我不甚在意地抖抖毛，樹妖離不開樹身五米遠，這點我曉得。根紮在這等偏僻的地方，要是沒有七白，她想見我怕是要再候上個十年八載。
    我不善客套，於是開門見山問她：“你應該知道我出手的規矩吧？”
    桃花娘低著頭，長及腳踝的發從兩邊披散下來，發間插著隻碧玉簪子，像淙澗裏開出朵碧色無暇的青花。她答：“桃夭必以千年修為供奉大人。”
    千年修為是個不小的數目，讓貓很滿意。我化了人形，掏出一紙契約遞給她。
    “你自己想清楚，樹妖修煉絕非易事。”我提醒她：“和晝歌做生意，簽了你就不能後悔。”
    桃花娘終於抬頭，迎上我的目光，眉眼間不摻一絲猶疑：“請晝歌大人務必為桃夭尋回記憶。”說畢劃破指尖，一點嫣紅落在契約上，盈盈一笑竟是淺笑如花。
    千百年來，我見過的妖怪不勝枚舉，個中不乏如她這樣義無反顧的妖怪。我是一隻拾憶貓，顧名思義，就是尋找妖怪被食憶貓吞噬的記憶，修為做酬勞。
    我尋的是記憶，要的是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