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冰釋
    星期天下午，伊月一吃完飯就跑到了蘇米拉的房間，拿著裝有精美賀卡的袋子。
    匆忙吃完午飯的蘇米拉正在房間裏拿著電吉他努力的練習著。自從中考後蘇米拉去看了一場搖滾樂團的演唱會後，就開始熱情洋溢的學吉他。現在彈起吉他來還是略有幾分味道的，起碼是有模有樣。
    伊月進到蘇米拉的房間，輕笑了笑，說道：“彈得不錯。來，妞再給爺獻上一曲。”
    蘇米拉頭上黑線，然後嬌嗔的說道：“爺，您都還沒有給賞錢，奴家不從。”說著還向伊月拋了個媚眼。
    伊月覺得自己全是涼颼颼的，繼續說道：“妞的眼睛莫不是抽風了？”
    蘇米拉毛了，氣呼呼的說道：“爺莫不是年紀大了，眼睛不行了還是腦子糊塗了，這都不知道，拋媚眼懂麼？”
    “爺這不是一時眼花嗎？妞就別在那毛了。”伊月不打算繼續和蘇米拉互掐，“我過來和你寫賀卡滴。”
    放下吉他，蘇米拉將賀卡拿出來，說道：“這麼多，得寫到手疼了不是。”
    伊月不再多話，找了個地方坐下就寫了起來。認認真真的在賀卡上寫上自己最想說的感謝和最真摯的祝福，同時在心裏默默祈禱祝福能夠實現。蘇米拉也冥思苦想起來，很是慎重。
    一個下午的時間悄悄的溜走了，蘇米拉比伊月先寫完賀卡，然後就在旁邊發呆，再次開始糾結自己要不明天再買一張，但是又很不甘，因為自己明明被拒絕的如此徹底。
    伊月寫完後，看著蘇米拉變化莫測的表情，然後裝著驚疑的說道：“怎麼多了一張賀卡？難道買的時候不小心數錯了？”
    “反正我也用不上了，就給你吧。親愛的，不要大意的用吧。”說完，伊月偷笑著拿著自己寫好的賀卡走了，就讓蘇米拉在那糾結得了。
    蘇米拉看著留在那裏的賀卡，自顧自的說服自己到：“既然多了一張，不用就浪費了。我隻是不想浪費物品而已。”蘇米拉竟然傲嬌起來了。
    但是，自己要寫什麼呢？罵她一頓，說她不知好歹。算了吧，下不去手。
    蘇米拉於是陷入了另一個苦惱的深淵。
    在另一個地方的古樹下的某個人同時也陷入了同樣的深淵。尷尬的處境，說什麼才好呢？不希望任何人待在自己的身邊，不想看到任何關心自己的人因為自己受到莫須有的傷害。但是自己真的不想再看到她們失望的表情。
    聖誕節如期而來，帶著反常的白雪。鵝毛般的雪花，一片接著一片從天際飄落，覆蓋了整個K市。寧靜的校園仿佛披上了幸福的白色婚紗，一片安寧和靜逸，等待著步入教堂。下午的雪漸漸的小了起來，晶瑩的白色的聖潔的小片雪花此時在風中像是輕盈的精靈，無憂無慮的在樹枝間飄飛起舞。
    K市一中裏的格物公園此時被靜謐所籠罩，厚厚的白雪為之如上了一層淡妝，添了幾許清新。公園裏的大小路徑都被掩埋，上麵不見一個腳印。也許曾經留下過，隻是很快就被抹滅。
    放學了，大家都在食堂吃完晚飯，然後就去紫露禮堂為節目做準備或者等待節目的開始。紫露禮堂的設計十分大膽新穎，伊月很是喜歡，連著名字也取得賞心悅目。一年級、二年級和三年級的活動並不是一塊的，各自慶祝，各自有著表演的場地。然而聖誕晚會的場地卻都是在同一時間的同一地點——紫露禮堂。由於紫露禮堂獨特的設計，使得三個年級不會相互影響。禮堂的整體外形從外觀上看就是一顆紫露草的花，有著三片紫色的花瓣。內部的設計亦是如此。禮堂裏中心的巨大圓形舞台，就好像是紫露草的花心，被分成了三部分分別隸屬於三片花瓣，花瓣的位置就是觀眾席。花心中間，則有一個很大的方形房間，放著各種表演器具。各種聚光燈，升降台等現代化設備應有盡有。
    本是打算吃完晚飯就去紫露禮堂的，但是聖誕節這天突如其來的大雪打亂了原本的計劃。伊月興趣盎然的拉著蘇米拉趁著還不是很黑的天色，跑到禮堂附近的格物公園裏。不久之後，希爾斯，歐逸楚和葉沐瀟一塊跟溫妮還有沐櫻乃去禮堂裏抽簽，決定自己表演的順序。比起去那個吵雜的地方，韓辰熙更願意一人先在外麵走走，於是提著裝有小提琴的琴盒，去了格物公園。白若詩則返回教學樓取自己的中提琴。
    格物公園裏毫無一人，靜謐的可怕。但是這絲毫影響不到伊月和蘇米拉愉悅的心情。伊月和蘇米拉並肩走著，兩船腳印清晰的留在了身後。小小的雪花輕輕落下在頭上或者肩上，轉瞬即逝，留下一片冰涼。
    突然悅耳的音樂飄進了伊月和蘇米拉的耳朵裏，淡淡的憂傷的旋律，如流水般順暢自然，拂動著內心的情緒。伊月和蘇米拉相視一眼，朝音樂的地方走去。
    不久，就看到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韓辰熙挺拔的身子站在那裏，小提琴放在肩上，頭偏的將之加緊，一手在琴弦上熟稔的跳躍著，另一隻手來回拉著琴弓，美妙的音樂由此誕生，如救世主耶穌誕生般令人沉醉。
    伊月和蘇米拉都沉醉在這美妙的小提琴獨奏曲中。沉醉的不止她們兩個，在韓辰熙身後的不遠處的一顆冬眠的大樹的粗大樹幹上，坐著一位美豔的女孩，但是沒有人發現她。如白雪一般的皮膚，像玫瑰花般的唇瓣，水藍色的長發幾乎到了膝蓋處，在寒風中飛揚，帶著些許淩亂。長長的睫毛上帶著些許白色的霜，水藍色的眼睛褪去了冰冷，滿是溫柔的注視著拉著小提琴的韓辰熙，沉浸在這憂傷的音樂裏。
    一曲奏必，韓辰熙放下琴弓，看看黑了的天色，將小提琴裝回了琴盒裏。
    伊月和蘇米拉正欲上前叫住韓辰熙，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不能動彈，極致的寒冷襲來，連呼喚的聲音也被凍結在喉嚨處。漫天的大雪接踵而至，幾乎欲要將伊月和蘇米拉的身子掩埋，也模糊了伊月和蘇米拉的視線。
    伊月頭腦裏的意識無比清醒，心裏的恐懼漸漸加深，自己的身體不知道為何突然動彈不得，從眼角的餘光撇到米拉，她貌似和自己出現了同樣的情況。到底怎麼了？！
    韓辰熙剛要抬起腳離開，一陣寒風冷冽的刮過，夾雜著鵝毛大小的雪花。韓辰熙頓住腳步，伸出空著的一隻手，一點潔白晶瑩的雪輕盈的落在了掌心，漸漸的為掌心的溫度所融化，化為一灘雪水，寒冷而又冰涼。
    水藍色長發的女孩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韓辰熙的身前，她微笑著抱住了韓辰熙溫暖的身體，抬起頭看著韓辰熙冰藍色的雙眸。愛意和強烈的霸占欲在心底湧動。
    韓辰熙感到刺骨的寒冷，看著抱著自己美豔的女孩，眼裏滿是冰冷，沒有動作。漫天的大雪依舊在下著，從遠處看這是一幅很唯美的畫麵，相擁，紛飛的雪，不是嗎？
    女孩伸出白皙如雪的手撫摸上韓辰熙俊逸的臉，水藍色的美瞳對上冰藍色的眼睛，緩緩的說道：“呐，成為吾的奴隸吧。”沒有詢問，簡單的陳述句，語氣清冷，但是內容令人厭惡。
    “放手。”韓辰熙冰冷的說道，夾雜著一絲怒氣。
    女孩輕笑了一聲，說道：“這是汝最後一次違抗吾的意誌。”隨後抱著韓辰熙的雙手收緊，雙眼滿是溫柔，這種溫柔卻帶著致命的寒冷。她再次開口，語氣裏帶著肅穆和嚴厲，“汝之靈魂，將為吾之所有。”隨即笑容綻開在美豔的臉上。
    韓辰熙感覺自己被寒冷所侵蝕，意識正緩緩的被抽離，似乎要陷入眼前這女孩水藍色的眼中，發自內心的恐懼，想要掙脫，卻無法動彈。
    正當韓辰熙以為自己要被冰冷所吞噬完畢時，一道熟悉的清冷聲音帶著憤怒響起：“放開他們三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林雨汐清瘦孤高的身影出現在漫天飄飛的白雪中，黑色的長發飄飛，茶色的眼睛裏是不可抑製的冰冷以及憤怒。
    吃完晚飯的林雨汐回到教室拿單肩背包，卻發現了塞在桌子裏的兩張賀卡，看到裏麵的話，心裏滿是感動和痛苦，裏麵的相信和真誠改變了自己最初的想法，下定決心好好守護她們，沒有危險。於是趕緊趕到禮堂，想把自己寫好的賀卡送給伊月和蘇米拉，不想讓她們更加痛苦和失望，想告訴她們自己從來沒有不把她們當朋友。被沐櫻乃告知伊月和蘇米拉去了格物公園，便匆忙趕來，卻沒想到竟出現這樣的情況。
    被打擾的水藍色長發的女孩，眼中的溫柔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憤怒和不滿。她放開韓辰熙，轉過身看著林雨汐，見是一個瘦弱的女孩子，便輕挑的說道：“哦？汝真有膽量，竟敢命令吾。不過，打擾了吾，汝要為汝之魯莽付出代價。”
    “雪女，你最好識相點。”見她依舊不知好歹，林雨汐將手伸進了一側的包裏。
    水藍色的眼睛變得凶狠起來，雪女惡聲說道：“吾倒想看看汝如何讓吾識相點。”說著，巨大的旋風環繞著林雨汐，空中的雪刹那間形成了無數尖銳的冰錐，迅速的射向林雨汐。
    林雨汐迅速從背包裏拿出一張符紙，發出的金黃色光立即將冰錐化解，接著迅速將符紙擲向雪女，舉起手勢輕聲念著已經滾瓜爛熟的咒語。雪女眼中露出恐懼，沒有想到竟然遇到了陰陽師，躲閃不及，被符咒困住無法動彈。漫天的大學很快就平靜下來，刺骨的旋風也消失不見。
    林雨汐走近雪女，冰冷憤怒的語氣命令道：“給我解開他們中的法術。否則我就殺了你。”
    雪女被林雨汐眼中的仇恨以及殺意震住，害怕的問道：“為…為什麼不殺吾，殺了吾不就解開法術了嗎？”明明那麼強的仇恨和殺意，為什麼不直接動手。
    “廢話少說，你解不解？”更加冰冷的語氣帶上不耐煩。為什麼不殺你，隻是不想讓伊月和蘇米拉看到這樣無情的自己罷了。林雨汐在心裏壓抑自己動手的衝動。
    雪女害怕的點點頭，幾分鍾前的得意和傲氣消失不見，隻剩下性命遭遇危險的恐懼。林雨汐念了句咒語，限製雪女的符紙即刻消失，回到手中。
    雪女自知逃不掉，順從的將法術解除，見林雨汐沒有取她性命的打算，立即在原地消失不見，知道自己再不走，可能就再次有生命危險，那人眼中的殺意可沒有完全褪去。
    蝕骨的寒意很快就無影無蹤，溫暖的感覺回到了體內，仿佛剛才的不能動彈和寒意是幻覺，要不是看到眼前發生的一切，那就會被定義為幻覺。伊月和蘇米拉從震驚中回過神，立馬跑到韓辰熙和林雨汐旁邊。
    韓辰熙早已經回過神，但是依舊一動不動。那種靈魂被侵蝕的感覺還沒有完全忘卻，他看著林雨汐，心裏迫切需要一個答案。
    見到伊月和蘇米拉活蹦亂跳的過來，冰冷的眼神被化解，然後隱隱有淚水的痕跡。林雨汐慶幸自己按時趕過來了，慶幸自己下的決心。看著伊月和蘇米拉，鬆了口氣的說道：“你們沒事，真好。”
    蘇米拉看了看林雨汐和韓辰熙，愣愣的說道：“我是不是在做夢？”
    “不是。”林雨汐輕歎口氣，回答道。
    “那個女孩子是誰？她是有超能力嗎？”伊月將自己的心中的疑問說出，從來不相信有超能力的存在，但是之前的場景迫使自己不得不這樣猜測。
    韓辰熙和蘇米拉盯著林雨汐，期待著她的回答。沉默了會，林雨汐覺得自己也瞞不住了，況且已經決定要好好保護他們，於是緩緩的開口：“那是雪女。雪妖一族，有著操縱雪的能力，像冰一樣無情，有著美豔的外貌，喜歡吸取看中之人的靈魂，增強自己的妖力，同時將那個人變為自己的奴隸。本來這些不屬於人類世界的東西你們是看不見的，但是你們中了她的法術，就會看見相應的本體。”說完看了看韓辰熙。示意韓辰熙被雪女看中了。
    “那你呢？為什麼你可以將她打敗？”蘇米拉急切的問道，麵前好像站著一個完全陌生的林雨汐。
    “知道日本平安時代的安培晴明嗎？我繼承了他的靈力。起初我也不知道，是後來從家裏的古籍裏知道的。”林雨汐回答道，低沉清冷的聲音響起，平穩的訴說，她知道眼前的三個人想知道為什麼，“我一出生就可以看見妖魔鬼怪，但是我身邊的人沒有一個可以看見，連生我的母親也沒有這樣的能力。沒有人願意相信我說的話，我也就沒有和任何一個人說起過。五歲時我跑去閣樓裏玩，發現那裏的古書，對於我曾看見過的妖魔鬼怪都有記載，還有很多我沒見到過的。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有這樣的能力，母親一邊的家族記載上從古至今都沒有過這樣的情況。但是後來聽母親開玩笑說道祖先可能是安培晴明，我猜我可能繼承到了他的能力。我討厭這樣的力量，讓我覺得跟別人距離很遠。所以那些書裏記載的法術我一個也沒學。”
    林雨汐頓了頓，深呼吸了一下，繼續說道：“後來我有了第一個願意和我親近的朋友，她叫小璐。但是不多久她死了，因為我。我帶她去樹林裏的湖泊邊玩，水怪本來是想要吃掉我來吸收我的靈力，但是我還沒學會應用靈力，我隻能勉強護住自己。水怪攻擊不到我，就轉而攻擊小璐，將她給吸收並且逃掉了，連屍體也沒有留下，就那樣被吃了。都是我，如果那時我的靈力沒有那麼弱，如果我不討厭自己的力量去學了法術，她就不會死。”清冷的聲音淡淡的訴說著，出去後麵自責性的話，好似講著別人的事。然而越是這樣，越是無法放下曾經帶來的傷痛。
    聽著林雨汐的訴說，伊月和蘇米拉幾乎可以感受到那種看著自己最珍惜的人生命被奪去時的自己無能為力的那種絕望和痛苦，說不出話來安慰林雨汐，因為她臉上毫無悲傷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清冷孤高。讓伊月和蘇米拉就隻能靜靜的看著她。
    “沒關係的，你已經盡力了。”韓辰熙不是一個會安慰人的人，隻是覺得現在有必要說點什麼，眼前的這個背負著不同尋常的女孩，救了自己的性命。
    “是啊，而且這是個意外，並不是你的錯。”蘇米拉接著韓辰熙的話，安慰道。
    伊月握住林雨汐垂在身側的手，說道：“都過去了。現在，你救了我們。你救了我們，知道嗎？因為你，我們繼續生活在這個世上。所以，現在的你，完全有資格快樂起來，而不是繼續自責。”
    林雨汐感覺自己內心某個地方的寒冰正在漸漸融化，她笑了笑，拿出兩張賀卡，說道：“這是我送你們的。”
    蘇米拉的雙眼頓時被點亮了，從林雨汐手上一把抓過自己的那張賀卡，傻笑著說道：“就知道雨汐不會辜負我。哈哈，我要抱抱。”說著就蹭道了林雨汐身邊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伊月收到意料之外的卡片，心中的喜悅之情躍然於臉上。剛剛還沉重的氣氛煙消雲散，過去的無法改變，彌補也好，贖罪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夠重新開始。雨汐的心結有沒有解開，伊月不知道，知道的是，起碼現在雨汐正在嚐試著走出那道阻止她的門。
    夜色漸濃，伊月，蘇米拉，韓辰熙還有林雨汐不再逗留，高興的返回紫露禮堂，那裏有著最愉悅的氛圍。人與人之間在特別的日子給自己心中每個特別的人送去特別的祝福。飄飛的雪花，也是上天對地球美麗的祝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