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頭疼欲裂……
    一個留著黑色長發的俊美男子捂著頭艱難地從床上起身，俊美的臉孔上透露著濃濃的疲憊。男子輕輕地在空氣中一劃，身上的寬鬆睡衣馬上變成平時所穿的繁瑣衣裝。望向身旁仍熟睡著的孩子，男子輕手輕腳地爬下床。
    走出房門，望著眼前井井有條的客廳，男子心情大好，走向廚房開始張羅早餐。
    穿著圍裙，男子熟練地炒著小蝦，煮海帶粥。
    孩子在男子走後，緩緩地睜開眼睛。看到身旁的男子不在，孩子慌忙爬下床，奔向廚房。
    當男子正要把菜端出去時，被孩子撲個正著，幸好菜拿得穩，才沒砸在孩子身上。有些無奈地看眼前緊緊地抱著自己的孩子，明明是前天才撿回來的孩子吧。怎麼這麼粘人？
    “小子，怎麼了？”
    孩子膩在男子的懷裏，拚命搖頭。
    越來越搞不懂眼前這沉默寡言的孩子了。男子煩躁地搔頭。
    “吃飯了！吃飯了！還不快放開我！”男子拉著孩子，走向洗手間，然後用沒端菜的左手推孩子進去。“給我刷牙洗臉加衝涼後才可以出來吃飯！”
    等孩子鎖好門，流水聲響起後，男子鬆了一口氣。
    啪啪啪！
    一個小女孩拍手，眼裏有些訝異，“沒想到梔你這個小子照顧鯊魚寶寶還挺有一手的嘛！”
    “你怎麼進來的？”明明所有門窗都關好了……
    仿佛炫耀似地把玩手上的鑰匙，小女孩狡黠地笑，“奶爸當得還真不錯。”
    “祖母！”梔咬牙切齒，他可是一隻八百歲的海葵，為什麼要淪落到照顧一個不足五歲的小鯊魚！誰知道，眼前這粉嫩可愛的“小蘿莉”竟硬是讓他養這個不屬於海葵保護範圍內的孩子。
    “把你的壞脾氣收一收吧！”轉眼間，小女孩臉上的天真神情被替換成了暴怒的神情。“混魚！聽說你又把前來住宿的小醜魚客人趕走了是吧？說了你多少次，一隻正常的海葵應該善待從遠方而來的客人！”
    “祖母……”梔有些無奈，“我有潔癖，你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給我改！”小女孩氣勢凜然地插腰，“你把這孩子當成客人，努力地照顧他，千萬不要有任何的閃失！否則我會親自搬來這監督你，聽見了沒！”
    無力地望著小女孩大搖大擺地打開大門走出房子，梔靠在門旁，回想起前天拾到小孩的那一幕。
    “海葵大哥！”
    一個小孩不停地敲著門。
    “海葵大哥！”
    門突然被打開了，梔居高臨下地看著那一大早就擾人清夢的小孩，翠紅色的眼眸瞪著那小孩。小孩抬頭望著那雙紅眼，一時說不出話。
    梔語氣不善地低吼，才把那小孩拉回現實。
    “簾伯伯被不明物體咬了！快趕去星光粼！”
    一把抱起孩子，他瞬間移動到星光粼附近。
    小孩發著呆。
    “說！簾伯在哪？”
    小孩一個激靈，跑向東邊，“快跟過來，海葵大哥。”
    “請叫我爺爺，謝謝。”梔盯向他。“我可比你老了七百多年。”
    現在是說這種事情的時候嗎？
    “讓開讓開！海葵大哥來了！”孩子的大嗓門把四周著急不已的眾魚的理智拉回來了。
    “海葵大哥，請你快救救我老伴，他的傷口完全無法愈合。”簾嬸一把鼻涕一把淚，“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
    “簾嬸，你冷靜點。”
    梔衝上前，察看簾伯的傷勢。這是……鯊魚的齒痕？而且，好深。但齒痕這麼小，難道是小鯊魚咬的？這附近有鯊魚嗎？
    深吸一口氣，梔的手湧現出一道光芒，把身為海葵該有的黏液敷在他傷口上。
    “發生什麼事？”
    “他像平常一樣去星光粼裏散步，回來時就變成這樣子……”簾嬸聲聲泣下，“海葵大哥，他，他沒事吧？”
    “沒事。隻是傷口比較深而已。”梔試著安撫簾嬸，但語氣很僵硬，畢竟他很少有與村民相處的經驗，他平常都是喜歡賴在家的“隻要躺一會兒就行了。”
    “老伴，疼不疼？嗯？”簾嬸緊緊地抱著簾伯，可見她真是嚇壞了。
    “簾嬸，我去樹林那邊看下狀況，很快就回來。”
    話畢，他從山上躍進了山下的樹林中。
    星光粼，一個充滿海石的水晶森林。四周濃密的水晶樹在蔚藍的海洋折射下散發出一種柔和的光芒。而被取了這典雅的名字。梔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到了一個溪水邊。
    好像和平常沒什麼兩樣，是別的原因嗎？
    不知睡了多久，腦裏聽到了一個呼喚他的聲音。
    孩子，你該醒來了。
    身在何處？
    你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一個溫暖的地方。
    不明白……
    孩子，他在等你呢。醒來吧。
    等等！回答我，你是誰？
    看著即將離去的背影，無助地呐喊。
    我是……
    ……
    一瞬間，眼前的綠草從中發出亮眼的光芒。
    梔本能地用手遮住眼前的光。
    原本隻散發出柔和光芒的溪水，竟如太陽般發出了熾熱的光芒！
    他努力地適應這種太過強烈的光，但無濟於事。
    漸漸地，光芒減弱了。梔鬆了一口氣，他撥開草叢，望向溪水。
    這是……？
    *************************************************************************************“怎麼回事？星光粼哪兒好像有一股強大的光芒！”居民們議論紛紛。
    “海葵大哥沒事嗎？”
    “啊！減弱了！光芒減弱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啊！海葵大哥！”
    “海葵大哥回來了！”
    眾魚把焦點放在梔的手上。
    “海葵大哥，那是什麼？”
    “是這次災禍的起源。”梔凝視著手上的小男孩，也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竟是這麼小的孩子傷害了簾伯！
    “是男孩？”
    “男孩？！”這下，眾魚都把頭湊過來。
    抱緊手中的孩子，梔有些厭惡地說：“誰可以照顧他？”
    一時間，全場寂靜無聲。所有人都麵露恐懼，以前鯊族的暴虐統治在他們心中烙下了陰影。誰也不想再招惹鯊族。望著眾人的神情，梔越發感到煩躁。
    他是“海”的後代。是個詛咒之子。那雙紅眼就是證明。這種恐懼的神情……他從小看到大。原以為這裏的居民都是不一樣的，至少他們……接納了他。但是這個孩子，他是無辜的，為什麼？
    為什麼他得看見這些眼神？孩子始終沒有張開眼睛，梔抵著他的額頭，心裏有種陌生的情感，陌生到令他恐懼！
    不遠處傳來了騷動，一個粉啄玉嫩的洋裝蘿莉默默地走向梔，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眼裏充滿堅定，而小如櫻桃的嘴一開口，就向梔拋下了一顆巨大的炸彈。
    “梔，你照顧他吧。”
    梔睜大眼睛，所有居民也都傻了。
    “祖母……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小女孩“哼”了一聲，“誰跟你開玩笑了？”
    “這八百年望著你那毫無生氣的房子，我真是受夠了！這孩子，說不定能讓你的那壞習慣改一改！所以，這孩子就由你照顧！”
    “若我說不要呢？”梔有些怒氣。
    “那我就住進去！”小女孩落下這句話後，就消失了。
    想到祖母一邊把餅幹屑弄得到處都是，一邊看電視的情景。梔不禁打了個寒戰。
    這讓一個有潔癖的海葵怎麼可能受得了！
    “簾伯交給你們。我先安頓好這孩子。”他狠狠地瞪著手中的男孩，心裏突然有一股無奈感。
    “海葵大哥，真的是這男孩傷了簾伯嗎？”其中一個村民不可置信地望著梔手中的男孩。
    這麼嬌小，粉嫩玉琢的小男孩……
    “他隻是牙齒鋒利了些，難道你家的娃出生時沒咬過你麼？”
    “……說的也是。”那村民搔了搔頭，一臉甜蜜，“我的娃現在都快滿月了，海葵大哥到時得賞臉出席我家的宴會。”
    沉默了一陣子，“……你們為什麼不怕我？”
    擁有一雙紅眼睛的不詳之子，理應不應該得到救贖。
    望著早已愣著的居民，梔默默地帶著手中的孩子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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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哪？
    柔軟的被褥讓他情不自禁地繒了繒。
    他緩緩地睜開眼睛，發覺自己睡在一個不認識的地方。坐起身，他好奇地四處張望這陌生的房間，也因此注意到了躺在他身旁的人。
    是個大哥哥。而且還是個俊美的大哥哥。
    他好奇地伸出小手，輕輕地撫摸梔的頭發。
    不知為何，眼前的大哥哥的眉頭突然微蹙起來，然後緩緩睜開眼睛看著他。看著眼前這看起來敦厚老實的孩子，不明狀況的孩子，梔有一股想揍他的衝動。但，他忍下來了。
    “你醒來了？身體哪裏有不舒服？”他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輕柔。
    這孩子從昨晚就發起了高燒，讓他一整晚都忙於照顧他。今天早上才好轉。真是有夠累的！
    孩子不答話，隻是呆呆地看著他，剛剛撫摸他頭發的小手情不自禁地移向他的眼角邊，讚歎道：“好漂亮……”
    翠紅色的眼瞳毫無一絲雜質，隱隱有流光在裏頭反轉，海底的光線不強，照射在他眼中，卻形成了許多如彩虹一般的顏色，美得無法形容。可是，為何帶有些微的悲傷呢？
    而且，雖然是初次見麵，在這大哥哥麵前，卻沒有生分的感覺。而這眼睛，也好熟悉。
    “大哥哥現在很傷心嗎？”孩子沒頭沒腦地蹦出一句話。
    梔愣了一下，“我像在傷心嗎？”
    “嗯。”他乖巧地點點頭，“而且是很傷心，很傷心的感覺。可是很漂亮，像紅水晶一樣漂亮。”
    “是嗎？”梔的目光迷蒙了一陣子，但是隨後馬上恢複過來，望向孩子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這次輪到他愣住了。名字？我叫什麼名字？
    孩子絞盡腦汁，想了很久卻還是想不出來，隻能搖頭答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也對，你隻是個三歲的小男孩……”梔低頭沉思，良久才抬頭望著他，“那……以後你就叫‘鼇’吧，畢竟你是隻小鯊魚。”
    “鼇……”孩子重複念幾遍，將這個名字緊緊地牢記在小腦袋裏。
    “喜歡嗎？”梔的眼神好像海洋般的溫柔。
    “喜歡。”鼇朝他大力點頭，又問梔道：“大哥哥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我嗎？”梔指著自己，“我叫梔。”
    “是梔子花嗎？”鼇突然說了出來。
    梔輕輕撫摸鼇的頭，“你怎麼知道？”
    “以前好像在哪聽過……”鼇喃喃自語，然後抬頭，淺藍的眼眸充滿期待，“那我以後可以叫你爸爸嗎？”
    梔黑線，這死小鬼。之前的感動馬上無影無蹤。
    孩子完全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仍睜著大眼睛，期待地望著梔。
    歎口氣，“鼇。”梔舉起手緩緩撫摸鼇的頭，也輕聲呼喚他的名字。
    “是，爸爸。”
    梔的手突然停下，狠狠地賞了鼇一頓暴栗。
    “你這小鬼！別以為你才三歲，就可以仗著幾分顏色開染坊！本魚最恨的就是別人喊我爹喊我娘，你要謹記這一點！”釋放真性情的梔惡狠狠地喊。
    小孩子摸著發疼的頭，有些委屈。“疼……”
    精致的小臉皺成一團，讓人覺得既可愛又好笑。
    梔停下拳頭，有些發愣。
    他竟然打了一個三歲的孩子？！
    鼇望著梔，以為他也很痛，便拿起梔的雙手，吹著氣，“爸爸，這樣吹就不疼了。”
    梔的青筋一跳，再度賞了鼇一拳。
    最後，兩人達成協議。
    “兩人獨處時，才能喊我爸爸。這是最大的讓步了。隻要有外人在，無論是外頭還是家裏，都一定要叫我哥哥，明白嗎？”
    鼇摸了摸腫了兩粒包的頭，笑嘻嘻地回答，“明白了，爸爸。”
    再揍一拳。
    等鼇濕淋淋地出來後，梔順手拿起毛巾，幫鼇把身子和頭發擦幹。鼇咯咯地笑，喜滋滋地跑去吃早餐。
    於是，這一大一小的日常生活就此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