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連給梓藍倒了些酒，訝異道，“看你不像風塵之人，為何會在這裏？”
    梓藍輕抿口酒，“在下鬥膽，看二位也不像愛風塵之道的人，為何會出現在此？”
    熾連一笑，也不隱瞞，“我內人是個修士，常年處於山林，這不為了讓他見識下人世百態，就把他帶這兒來了麼？”
    聽到“內人”，梓藍並沒有露出吃驚的表情，因為熾連看樓止的眼神皆是喜愛，毫不遮掩。而樓止則是白了某不知好歹的鳥一眼，附帶踩上一腳。
    “原來是這樣。二位如此坦白，我也不必扭捏。我本是南國官宦子弟，因著故國破滅，舉家離散，我一人漂泊。在我快餓死的時候，青哥救了我。哦，青哥就是這兒的老板，他通常在後頭，不出來見人的。起初，我寧願餓死也不願進到這種風塵之地。青哥並沒有強迫我，他讓我先住這兒看看情況，若是真覺得呆這兒不妥要走，他定不阻攔。我應下了。漸漸地，我發現我錯了，這兒並不是我想象的那樣。青哥從不強迫我們賣身，除非是真心願意的。他收留無家可歸的人，供我們吃穿。為了報答他，有技藝的賣藝，沒技藝的但長得精致的，為了報答青哥，很多都願意獻身。反正一生也就這樣了，這兒才是我們的家，青哥為了我們那麼一大幫子的人，定是要許多銀兩的，總要為這兒做些什麼吧。於是，我們春風閣就這樣開起來了。雖然生意不如別家，但賺的錢也挺多了。”
    一個短小的故事，但樓止知道背後的艱辛，發現梓藍的命運竟和自己有些相似，一時萬千感慨。
    “說來奇怪，你們的容貌並不差，難道就沒有那些個急色的豬逼你們就範麼？”
    梓藍喝了口酒，淺淺一笑，“青哥聰明的很，我們賣藝不賣身的都會帶上假麵具，那麵具做工細致，戴在臉上完全看不出來。再在外頭套上頭紗，推說麵貌醜陋，空有一副好琴藝，多半客人便沒興趣了，那些個不信楞要揭開頭紗的，看到我們長相平平的麵具，也是沒了心思。時間久了，外人都知道了我們這兒的習慣，便不再掀我們的頭紗了。”
    “你就這麼把你們的秘密告訴了我們，不怕我們到處亂說麼？”說話的是樓止。
    “不怕。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二位不是這樣的人。”眸中透著堅定。
    “好，衝你這句話，幹一個！”熾連見人家信任自己，便也激動起來。一杯酒下肚，又道，“說來那個青哥真是厲害，定是有來頭的。且不說這難得的人皮麵具，就說你們剛來還沒發展成妓院那會兒，能養得起你們那麼多人，絕對是有大筆家產的。”
    “我們都知道青哥不是普通人，但他不說，我們也都不會問的。我們隻要知道他是真心待我們的就好。”
    “別說了，快些吃吧，菜快涼了。”樓止適時提醒。
    於是，三人聊得愈發投機，吃吃喝喝，也很快活。今晚果真是來對了地方！
    席間梓藍講了許多那個青哥的事，饒是不諳情事如樓止也聽出了梓藍對這老板的愛慕，心中祝願他們能有個好姻緣。他也講了些其它妓院調教人的規矩，“前幾日有個姑娘被賣去妓院，不服欺負人的老鴇，被下了藥，生生被……哎，當真是淒慘，後來醒轉過來，不堪屈辱，上吊死了。當真是些可憐人，都是被生活現實所逼，我們春風閣力量微薄，也做不了什麼，隻好暗自歎息，也慶幸自己的命好，能被青哥收留……”
    說到這裏，氣氛未免有些許凝重。梓藍喝了口酒，壓下心中的感傷。
    樓止亦是不做聲，思緒萬千。
    熾連在袖中掏了半天，掏出一張符紙。蘸了些杯中的酒水，在紙上花了些符咒，然後遞給梓藍，“這張符送你，好歹相識一場。你將它帶在身上，尋常人可以碰你，但對你有惡意的人是近不了你的身的。”
    梓藍鄭重接過，道了聲謝。
    沒過多久，有人來找梓藍彈琴去了。梓藍戴回麵具，罩上頭紗，輕作一揖，“今日識得你們真是我幾世修來的福氣，你們且在這好好玩玩，我和前頭說一聲，你們今晚住這兒也可以的。以後若是有緣，大可來找我，我們再敘敘，順便讓青哥也認識認識你們。”見熾連樓止點了點頭，便淺淺一笑，抱起琴，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