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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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法律上來講,張起靈應該是德國人,因為他的德國國籍。他的中國父母在德國生下他,卻又不要他,小時候在教堂長大。或許是因為成長環境和膚色的緣故,他不愛講話,習慣獨來獨往,奉行“行動力最大”原則。明白自己是中國人之後,開始練習漢語,學習中國文化,後來又學了武術,一直沒有伴侶。算的上是朋友的,大概也就阿寧一個。兩個人念不同的大學,後來能在同一家公司供職,不能不說是一種緣分。
二十八歲那年,張起靈向公司申請到了回中國的工作機會,那個時候阿寧已經回國兩年。偶然的機會,兩人一起出差杭州,阿寧說,帶你去西湖看看吧。結束工作之後,阿寧就帶著他準備繞西湖走一圈。
下午回到酒店,阿寧問他感覺祖國的西湖水怎麼樣。張起靈想了很久才說,他不知道。
沒感覺就是沒感覺,西湖的水再清,景再美,和德國的其實也差不多。沒有故鄉的人,很難有歸屬感,不論走到哪裏都覺得自己隻是一個局外人。
阿寧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隻能提議要不要去打打籃球,或許出過一身汗會好一些。
他們酒店附近就是一所大學校區,兩個人到籃球場的時候,已經有幾個人在打球了。阿寧不會籃球,就坐在一邊看著張起靈衝上去和幾個毛頭小子搶籃球。
打球的人漸漸多起來,他們場子上的人默契的分成兩隊開始打友誼賽。對方是一群即將畢業的大四學生,趁最後幾天準備玩個痛快,隊長是一個和張起靈差不多高的男孩子,長的挺白淨,愛笑,經常和隊員們開玩笑,或是調侃調侃對手。
開打之後,雙方人馬立即進入狀態。阿寧看不懂什麼陣勢,也不知道某個球是好是壞,但還是看的出來張起靈的水平比他們要好一些,因為他似乎總是能攔住對方隊長傳過來的球。場邊觀戰的女孩子一邊尖叫一邊給那個隊長加油,喊的似乎是什麼邪,一會兒三個字一會兒兩個字,偶爾還有幾個人大叫“天真無邪”的,大概是他們給隊長取的外號。
這得是什麼樣的名字才能起出這樣的外號。
最後張起靈他們隊贏了,阿寧走上去的時候正好看見那隊長衝張起靈伸出手,應該是想握個手表示一下友誼第一,意料之中的沒有得到回應。
阿寧抱著胳膊看好戲,隊長原本笑的很開朗的笑容一下子變的很凶狠:“你這人怎麼這樣啊,贏球了不起啊!”扭頭對身後同樣一臉恨意的隊員笑嘻嘻:“看在他女朋友這麼好看的份上,我們大度一點放過他們啦!”
然後頭也不回的攬過一幫兄弟轉身離開,嘴裏還在不停的說張起靈壞話,阿寧隻聽見了最後三個字,“……特討厭。”
典型的小孩子風格。
阿寧後來常常想起這一幕,那一年的吳邪,那一年的張起靈,和那一年校園裏恣意的驕陽。
從那時到現在,吳邪還真是沒怎麼變,愛笑,毒舌。可惜這兩點讓他現在的下屬對他又愛又怕。他們摸不清吳邪的笑容到底是幾個意思,也摸不清吳邪的腦子裏到底能同時處理多少件事情。
再一次見到吳邪,就是在北京新人培訓的時候了。阿寧那時候是招聘專員,對著吳邪那張員工資料愣了幾秒鍾,原來天真無邪真的就叫吳邪啊。然後轉發給了張起靈:看看,那個說你特討厭的小學弟。
員工培訓結束之後,吳邪進入銷售部,和阿寧就沒有經常見著了。
再後來,張起靈生日,從來都不會給自己過生日的悶神破天荒要請阿寧吃飯,接著阿寧就見到了和張起靈十指相扣出現在包廂的吳邪同學。阿寧還記得當時自己的第一句話是對張起靈說的。她說,我認識你二十年,還是第一次知道你的性向。
女人的天性中,除了善良,還有八卦。
阿寧曾經試圖挖出十指相扣背後的真相,奈何不論張起靈還是吳邪,都對這件事情守口如瓶,唯有一次吳邪喝醉了酒,含糊不清的說了一大堆話,阿寧才聽到了一點點。
似乎是某次張起靈病中,吳邪給他煮了一碗白粥。大概由於這份白粥煮的實在香嫩滑口,才最終讓張起靈春心一動。
等到吳邪酒醒,阿寧向他求證,吳邪一愣,然後點著頭說,是啊是啊,媽媽說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這個男人的胃,沒想到我家小哥一碗粥就能搞定了,還是白粥。
阿寧頭疼不已,如果條件允許,她真的很想把吳邪吊起來打一頓,讓他再也不能說出那麼混的話來。
不得已去問張起靈,本沒有期望能得到什麼回答。張起靈聽她說完故事,又聽她抱怨完對吳邪的滿腔怒火,坐在電腦桌後來長久的閉口不言。早已習慣他的阿寧等了許久,最後準備離開,卻看見張起靈輕輕搖了搖頭:“不是那個時候。”
……哈?
“也不是因為那碗粥。”
等等。直覺告訴阿寧,這個人接下來要說的話一定有著巨大的信息量。她坐回去,按照自己的猜想慢慢引導張起靈,期望他能多說一些。
“你是說,你看上吳邪……不是因為那碗粥,也不是在那個時候才看上的?”
張起靈點點頭。
就像受到了什麼鼓勵,阿寧做出了大膽的推測:“老大,你是不是在很早以前就注意到吳邪了?”
張起靈不點頭,也不搖頭。阿寧知道這多半代表他默認了。
“……那也就是說,那碗粥之所以如此讓你難忘,不是因為它有多麼好吃,而是因為,煮粥的人是吳邪?”
過了很久很久,外麵的天空完全黑下來,張起靈終於點了頭。
我的老天。阿寧幾乎要熱淚盈眶。她仔仔細細的打量著這個二十年的老友,用一種欣慰而又不屑的語氣歎道:“真沒想到你原來是個癡漢。”
不料張起靈搖搖頭,輕輕的說:“過了很久我才明白。”
過了很久才明白,其實自己早就喜歡上吳邪了。
“那吳邪呢?他當時對你是什麼心思?”
“……我不知道。”
阿寧眼中閃爍著狡黠之光,探身上前:“所以你明白了之後才對天真吳邪同學展開了攻勢,最後他終於對你日久生情?”
張起靈悶悶的想了想,才道:“應該是。”
阿寧用指節輕扣桌麵,緩緩吐出八個字:“聚沙成塔,情分親厚?”
張起靈不置可否。
阿寧“噗嗤”一下笑出來,自顧自想了想,倒在轉椅上長長的歎息:“原來你才是一見鍾情的那個。”
吳邪在公司裏高調,因為他自己占有欲強,他覺得張起靈太好了,人人都在覬覦,不分男女,所以時刻緊張,時刻監督。這導致很多人,包括阿寧在內,都以為是吳邪逼良為娼,所以才要看的緊些。隻是誰能想到,事實總是出乎人們的意料。
難怪打籃球的時候總是去攔吳邪的傳球。難怪回去之後別人問起杭州如何,他的回答是很好。難怪那一屆的新人培訓,他出現在大家眼前的次數比往常多了不少。
一切都是有緣由的。
“……是一見如故。”張起靈難得的糾正了一下阿寧的說法。
“什麼?”
“一見如故,生萬千歡喜心。”張起靈道。
阿寧默默在心裏念了兩遍,覺得眼睛有些濕。
她站起來看外麵已經夜幕降臨的城市,霓虹燈下人流川行不息,來來往往,步伐或快或慢。有的人匆忙趕回家,那裏有等著他們歸去的家人;有的人悠然自得,或是沒有牽掛,或者真正的豁達自由。
一見如故,從德國到中國,吳邪讓他有故鄉的感覺,故心生萬千歡喜。從此不用茫然四顧,轉過身來也不會無所去從。從今日起,他可以歡喜,可以害怕,可以牽掛,可以回頭。甚至在裁員的時候他可以說,老板請不要辭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還有一個家要我來養。
阿寧拎過自己的包準備離去,走之前她對張起靈說,剛才那句,是我至今為止聽過最浪漫的話,隻可惜不是說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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