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安寧村的沈叔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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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寧村
    沈叔把我從亂葬崗撿回來的時候我滿身都是傷,身體熱的幾乎可以煎雞蛋,頭發也被燒掉了一片,臉上滿是血汙,唯一還能看上眼的就是身上也已經破了洞,染了血的狐裘。
    要不是那個一看就值錢的狐裘,他也根本發現不了奄奄一息的我。
    而這些,都是在我蘇醒以後,沈叔拿著他的煙槍,坐在我的床前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扇著蒲扇然後用他沙啞的嗓音不厭其煩重複了整整二十三遍。
    我卻隻能睜著眼睛看著他,腦袋裏像兩個孫悟空拿著金箍棒這邊敲敲,那邊打打。嗓子疼的仿佛黏在一起,五髒六腑更是仿佛離家出走互相做客一般,四肢麻木脹痛的幾乎感覺不到存在,唯一還能用的腦袋裏隻浮現一個碩大的字——疼!疼死了!!!
    最後在他喝了口水,憤憤不平的表示那個破了個洞染了血的白狐裘隻賣了不到50兩銀子的時候,我光榮的痛暈過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嗆醒的。
    屋裏唯一一張斑駁的四角方桌上放了一盞油燈,橘黃色的光隻是略微提高了屋裏的可見度,黑色的煙油筆直的向上,然後慢慢變淡、消散。
    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墊了兩床被褥,鼻尖不時可以嗅到一股發黴的味道。
    沈叔瘦的隻剩骨頭的雙手一手端碗,一手拿勺,看我咳醒了,他眼睛一亮,幹癟的嘴一裂,露出缺了一角的門牙,道:“你可醒了,我這50個銅錢一付的藥你至少給我扔了30個銅板。”
    他說話漏風,唾沫星子噴了幾滴進了藥碗,瞬間消融成了添加劑。
    也許是剛才咳嗽把嗓子掙開了,加上藥汁的滋潤,黏在一起的嗓子的似乎也不是那麼疼的不能忍受。
    配合的咽下送到嘴邊的藥汁,昏沉沉的腦袋努力忽視剛才看見的加料。
    “你說我這是做的什麼孽,老婆子沒留個孩子給我就算了,還那麼早的就先走了,我這準備去揀點死人的東西換點錢花花,偏偏遇上你這個還有一口氣的。”一碗藥沒幾勺子就見底了,嘴裏苦哈哈的直犯惡心,我沒答話,就見沈叔佝僂著腰用剛才的藥碗倒了點清水,又重新坐在我的床邊,“用點水涮涮碗,那麼貴的一付藥,不吃幹淨可惜了。要不是村東頭賣藥的老頭說藥渣不能吃,我都想給你填肚子裏,然後喝點熱水溫補溫補,說不定能省幾副藥錢,”說著他把我背後戧著的被褥拿掉,扶我躺下,抽出別在腰帶上的旱煙吧嗒吧嗒抽了兩口繼續道:“你說你要是沒氣了,我扒了你了衣服換點錢,你這還有一口氣吊著,見死不救,我又做不出來,心想拉回來你肯定也活不了幾天,你咽氣了,我再給你扔回去,也算我對得住你了。你這可好,一天比一天好起來了還,不光把你的衣服錢花了,還花了老子大半的積蓄,你說你缺德不缺德啊?”
    關於這個缺德不缺德的話題,我依舊沒有和他討論下去,因為我在嚐試表示我不缺德的時候,發現我隻能像離了水的魚一樣張張嘴,發不出聲音。
    我驚訝的看著沈叔,沈叔一副我早就知道了的表情說:“村東頭的那庸醫說了,你最近不能說話是正常的,”我剛放下心,就聽他繼續說道:“不過那庸醫還說,吃了他的藥十天不用你就能下床了,什麼健步如飛,什麼生龍活虎,這都半個多月過去了,你昨天才清醒,真是庸醫,坑了老子那麼多銀子,等哪天非砸了他的鋪子去!”
    我:“……”
    “行了,時候不早了,早點睡吧。”說完,沈叔氣哼哼滅了煙槍裏燃著的煙絲,順勢往腰帶上一別,拿著空碗和桌上的油燈離開了房間,隱約還能聽到他憤憤不平的罵著城東庸醫坑他銀子的牢騷。
    油燈不算亮,可油燈拿走了,就見地上霜白一片。
    我想今天月亮一定很圓很亮…
    也許就像那天一樣。
    二哥……
    直到今天,我依舊不知道我的獻祭到底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我用我的靈魂獻祭了我一切存在的證據。
    也抹殺我的存在。
    可是我現在卻在一個不是我的軀體裏。
    是的,在沈叔告訴我那個套在我身上,破了洞染了血的狐裘,我就隱隱覺得不對勁,而在剛才喝藥的時候,我瞥見那雙白嫩修長有些微腫的雙手時,我就知道,這不是我的身體。
    這雙手,也不是我的……
    我的手沒有那麼好看,右手的食指也在小的時候因為頂撞了四小姐而被她的貼身仆人硬生生撬去了指甲。
    而這樣的事情,在本家都是默許存在的。
    我的傷不會有人來看,四小姐的行為也不會有人責怪。
    因為我是納蘭家的汙點,如果不是母親家族勢力龐大,母親又是外公最心愛的小女兒,我也許早在一出生的時候就被掐死了。
    即使如此,我依舊住在最偏僻的院落,吃最差的食物,沒有跟前跟後,噓寒問暖的貼身丫鬟仆役,也沒有陪我玩耍,逗我開心的玩伴。
    有的,隻是那些仆人受了氣,對我的頤指氣使,那些知書達理,溫文爾雅的少爺小姐閑來無聊的譏諷調笑。
    因為我是納蘭家最不應該有的存在!
    如果不是二哥……
    二哥……
    你複活著麼?
    我的獻祭到底成功了沒有?
    二哥,你知道麼?
    我不知道這裏是哪兒,我也不知道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個身體好疼,內髒每天都像被火烤,被人撕扯一樣。
    好疼,真的好疼……
    二哥,我好想你。
    二哥,我睡著了,能不能夢見你?
    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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