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我一直住在長生殿內，打算在十年之期的最後一刻直接帶碧茗回昆侖。反正即使不留在皇宮裏，人間這麼大似乎也沒有我的歸屬之地。
    我還是不喜歡叫碧茗姑姑，除了淺歌在場的時候。不知怎麼的，在淺歌麵前我總是覺得我應該喚碧茗姑姑。淺歌不常來長生殿，也從不見他在長生殿裏過夜，但偌大的皇宮裏除了碧茗外再無第二個妃子。想來，淺歌該是極愛碧茗的吧？為她一個舍棄後宮三千……
    但淺歌望我的眼裏總是有一種光芒，璀璨似星辰，溫柔，寧靜……我隱隱有一絲害怕，但心裏似乎又有一種除了害怕之外的東西。
    碧茗那麼聰慧的女子怎麼會看不懂他眼裏的東西，更何況，她那麼愛他，為他不惜逃出昆侖背叛王母。可是她說她不在乎，她說，不管怎麼樣三年後我都要離去，在此期間若愛你能讓他快樂一點，又何妨呢？
    我感歎於她對淺歌的愛和大度，也為她心疼，要多愛一個人才可以做到這般大度，隻願他快樂？我終於忍不住問她為何會嫁給淺歌，我知道碧茗不是那種喜歡被鎖在皇宮裏的人。碧茗哄長生人睡的手頓了下，她望著燭火的眼神意味不明，似乎通過那燭火望到了上一世那麼遠。良久後，她徐徐道，阿離，你可還記得我曾替王母到人間辦過一件事？我點頭，她說，就是那次，我第一次見到淺歌……
    那是碧茗還不是昆侖山五大高手，那時我還是個小孩子的摸樣。那次碧茗聽從王母的命令到人間捉拿一隻狐妖，碧茗沒有成功完成任務，最後一刻她心軟了。她在人間和那狐妖一起待了那麼久，怎麼會不知道那狐妖善良的本性。那是碧茗見過的最不像狐妖的狐妖，眉目太過溫柔恬淡，讓她貪念那抹溫暖狠不下手。最後碧茗取走了那狐妖的千年妖丹，卻用自己真身的半片仙草將他變成了一直普通的白狐，然後騙王母說狐妖已死。那隻狐妖，就是淺歌的前世。
    我望著碧茗，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你很愛他？碧茗笑了說，愛，很愛！但是他愛的並不是我。不愛？不愛還會娶你？不愛還會對你這麼好為你舍棄一個君王該有的後宮三千？我疑惑了。碧茗撫著我的發黯然，阿離，他對我的不是愛，是他在下意識的報我前世的不殺之恩，沒有佳麗三千是因為他的本性便不是那種人。阿離，你感覺到了麼？淺歌看你的眼神是不同的……
    不，我固執的搖頭說，碧茗，淺歌他是愛你的。碧茗道，已經無所謂了，他愛我或者不愛我都沒關係了，剩下這三年，我惟願他快樂。
    碧茗……我將頭貼在額上，像我小時候她經常在我難過時做的那樣，希望借此可以將溫度傳給她。她抱著我突然淚流滿麵。
    晚上我睡不著，碧茗和長生睡下後我獨自爬上屋頂看漫天的繁星。那一顆一顆散發著淡淡光芒的星辰將深色的夜空點綴的如夢如幻，這是昆侖山上看不到的景致。突然相起千裏之外的那個屋頂，那個屋頂上曾有一個陪我看過漫天大雪，瓔珞，不知你現在可好？
    我掐著手指算還可以在人間待多少天的時候身後有人上來，是淺歌。他問這麼晚怎麼還沒睡？不待我回答他便在我身邊坐下，仰起頭看漫天的星。
    我轉頭看見他的麵容浸在月光中，在流輝的照耀下，他的側臉似乎被一層淡淡的銀光籠罩，溫和的似天神。他的嘴角輕輕揚起，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明明是笑著的，卻給人一種那笑容中包含著無數憂傷的感覺，似乎下一秒便會有眼淚決堤……
    你這麼會在這裏？我問，平時的這個時候他都不會再長生殿出現的才是。他望著我眉眼彎了彎，我睡不著出來散步啊，遠遠的就看到這房頂上有人，還以為是哪個小宮女想不開要跳樓呢。望著他眼中的一抹淡淡的狡黠我忍不住彎起嘴角，有你這樣的好皇上這麼會有宮女想不開要跳樓呢。
    淺歌望著我微愣，再揚起笑容的時候已是悲哀占了大半，好皇上嗎？他望著星光道，可是我這個好皇上卻沒辦法保他們百年安康。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最近這國家的邊境越來越不太平了，這大概也是淺歌這麼晚還沒入睡在外散步的原因吧？
    我沉默著望著天幕不知該說什麼，淺歌溫柔的笑道，很晚了，我回去睡了，你也再點下去睡吧，在屋頂吹夜風很容易生病的。他站起來伸手揉了揉我的發，輕輕說了句，晚安。
    淺歌走後我獨自一人在屋頂坐了良久，夜晚微微有點寒冷，我沒有用法術遮去寒風，任由那風直接吹在我的肌膚上，原來人間的風也會讓人覺得好冷啊？發上似乎還殘留著他手掌的溫度，那是和碧茗撫摸我發時完全不同的兩種感覺，但同樣讓我覺得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