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實是煩。在他經常采藥的山上，就有一隻黑毛金眼的狐狸。可三千世界浩浩無窮，就是小小天虞山（出自《山海經第一。南山經》）也有數不清的物種，相似之物更是數不勝數，但直覺告訴他，王洛說的就是他知道的那隻狐狸，一隻對他來說十分特別的小狐狸。
    十一歲那年的冬天，他娘重病，病情迫在眉睫，而師父那裏又少了一味極為珍貴的藥，尋常地方是沒有的，但是天虞山卻有。冬天白雪覆蓋了整座山，危險至極，凍死更是可能。誰都不願意去，這是他範煙自己的事，他也沒奢求別人能幫他。於是便問了師父一些具體事宜就孤身上了山。
    滿山的銀裝素裹在他眼裏不過是無物，隻是藥草都被掩蓋了，放眼望去，就是普通的都難找，更何況他要找的？從白天找到傍晚，他深深明白必須得下山，可是他卻依舊不死心，即使是要以他的生命為代價，他也要救他娘。
    後來他一個人舉著火把在山上找到快絕望了，突然一團軟軟地東西撞到他的腳邊，他仔細一看竟然是隻小小的黑色小狐狸，它的毛色已然和夜幕融為一體，隻有在火光的照耀下的金色眼睛熠熠生輝。他當時不知怎的有一瞬間的熟悉感，任由著小不點奮力地咬著他的褲腿拽到一處山洞，竟尋到了夢寐以求的藥。
    他想走，可是小狐狸卻用自己小小的身軀擋著洞口，他要執意走，天卻突然下起了暴雪，他隻能在洞裏等待一個晚上。那一夜，他縮在一處通身冰冷，他以為自己肯定會凍死的，可是小狐狸卻將小小的身子蜷縮在自己懷裏，奇跡般地自己竟然不冷了。那一夜他竟然就和一隻小狐狸相依相偎，雖然總有一股奇怪燒焦的味道縈繞在鼻尖，但他卻很舒服。
    醒來小狐狸已經不見了，一度讓他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帶著草藥回去，終是救回了一命。
    後來第二年的夏天他偷偷地上了一次天虞山，似乎是冥冥中注定好的，他在山泉中看著小家夥愜意地洗著澡。
    小家夥似乎很喜歡他，最喜歡被自己抱在懷裏。采藥時，他就把它塞在胸前。日子竟也過得格外快。
    又過了三年，他們一起在山上已經是家常便飯的了。那一年，他試圖帶它下山，卻落得滿身狼狽。至此之後，他都無緣再見上小家夥一麵。
    那麼些年，總不見它長大，範煙每次給它帶些好吃的，它吃了又吐，非常的嫌棄。他忍不住猜測，它是不是天虞山的守護神，所以無法食人間煙火？
    最近幾年山上的草藥逐漸減少，今天更是明顯。但他依舊每日上山，很大部分的私心其實都是想再見小家夥一麵，卻一次次落空。
    今日聽王洛這麼一說，他心裏竟燃起了小小的希望，他是不是可以希冀著，其實小家夥是來找自己的呢？
    範煙陷入了沉思，久久佇立著……
    「兒子，你站門口做甚？」母親探出頭喊了一聲才喚回了範煙的神思。
    「沒什麼。」匆匆進了門，引得母親一陣嘮叨。
    母親跟在範煙身後亦步亦趨，關心地問道：「可吃了飯？」
    「不曾。」
    「那我幫你熱熱……」母親說著就欲轉身去做，卻被範煙手疾眼快地抓住，「不用了啦娘，我肚子一點都不餓。」望著範煙的溫柔的笑容，母親隻得作罷。
    放好東西，母親在一旁收拾著一邊問道：「又是誰出事了？」
    「啊？哦，是東頭的王大媽，也沒什麼事，就是暈了過去而已。」範煙收拾著手裏的東西，猛地想到了什麼，趕緊放下手裏的活，問道：「娘，我昨天采的藥在哪兒？」
    「在院子裏，我已經幫你曬起來了。」「嗯。」
    範煙又匆匆地出了主廳，院子的樹下架了個簾子，上麵鋪滿了範煙采的草藥，摸摸了，還是濕的便不再理會，坐在一旁的藤椅上，睜著眼睛盯著遙遠的天空。
    空空的。範煙不知道為什麼會生出這樣的想法，可他總覺得自己少了什麼。他努力工作，他和周圍的人都很打好，可是驀然就產生了自己其實什麼都不曾擁有的感覺，或者說，自己想要的，根本還沒有得到！
    自己想要的？範煙有些想笑，想想自己想要什麼都不知道，迷惘的，不知所措的……
    漸漸陷入了沉睡中，腦海中卻跳出了小狐狸的嬉戲的身子。算了，明天再去找找看吧。
    母親從外麵出來，看著兒子熟睡的樣子，便不忍心打擾。突然身子一頓，抽搐了幾下，眼睛倏地轉為海藍色，她站在不遠處，並不打算打擾他，隻是凝視著他喃喃道：「大仙，闕雲隻能幫您到這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