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漓，你變了。”墨野一進衾漓的房間便回頭望向身後那個永遠溫和的男子，神色複雜。
    “時間久了總會變的，世間萬物哪樣不是在時間中漸漸變化，你也一樣。”衾漓的眼底裏有著紛雜的落寞。
    屋裏飄著清冽的酒香，倒是容易回憶起往事。
    “衾漓，你可知我今日為何而來？”墨野把玩著衾漓桌子上被打磨得十分細致的鎮紙石，一邊不著痕跡的開口。
    “不過是一石二鳥的事，取得了天朝的邊境重城倪安，又可不費吹灰之力地讓我感激你，不是麽。”說的話雖是疑問，口氣卻是肯定。
    “不錯。”墨野已放下了鎮紙石，負手而立窗前。
    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明明腦海裏早就預算上千遍是這樣的回答，可一瞬的心疼卻怎麼都無法忽略。
    “……不過，你會想讓嗎？”墨野淡淡看向衾漓，眼神裏早已包含了看透一切的從容。
    “自然不可。”
    “所以，其實我來是想問你還想回到那個釀酒仙官的位置麼？”
    衾漓有些措愣，隨即又有些好笑：“那倪安怎麼辦？交付與你和那些魔兵？再說，那裏有太多的紛爭，還不如像如今一般生活就好。”
    “可你實在不適合當個守將，太過愚忠，到最後把命都會不明不白的交付出去。”墨野歎口氣，“你還是回到那個不用以命相搏的地方吧。我也不會要這地，隻不過借來一用，日後必定會還！”
    衾漓沒有說話，良久，端起那碗沒喝完的酒一口飲盡。
    “罷了，一切就聽你的吧，你明知道我不會拒絕的，隻是伴君如伴虎啊……”
    微微一聲包含了太多的惆悵與無奈。
    “衾漓……”墨野向前一步，指尖劃過衾漓的臉頰，突然又放下了手，別過臉，“抱歉，今日是蛟轍的忌日……”
    衾漓渾身僵硬，聲調有些怪怪的：“無妨，還請妖君談完後速速離開。”
    墨野沒有再說話，默默看了衾漓一眼便擦身而過。
    “三日以後我會以對天朝談和的條件不滿，你隻要做做樣子便可。我進城後必會善待天兵，你隻需要等待，我自有辦法送你會到以前的那個地方。”
    擦身之時，墨野悄悄在衾漓耳邊附上話。
    然後，身後的腳步漸漸開始遠去。
    再次寂靜無聲。
    “墨野啊墨野，你太不了解我了，既然知道我是愚忠，又為何那麼放心我會聽你的話？不過是從前的交情麼？真可笑。”
    明明是笑著的，眼角卻有淚水滲出來。
    “墨野，我，衾漓，絕不會把自己的領土讓出一毫！”
    第三日。
    墨野率魔兵攻打天界邊境重城倪安，守城衾漓拚死抵抗。
    許多天兵魔兵倒在城牆下，屍體竟堆積了三尺多高。
    這場持續了五個多月的戰爭終以天朝慘敗為句點。
    魔兵破城之時，城內僅剩下二十八名天兵，守將衾漓重傷昏迷。
    第二天，二十八名俘虜，五名重傷不治身亡，其餘二十三名皆咬舌自盡。
    倪安城外的血腥味十來天後才散盡。
    天界特別封倪安城內所有士兵厚葬，靈魂入人界輪回，不論有多大罪過，前九世皆入人道輪回，並保持天兵時的所有記憶。
    守將衾漓有功，雖敗猶榮，回天朝續原職，並賜中將軍頭銜，可獨自成立管理一支五千天兵的軍隊。
    妖君墨野倒也爽快的交出重傷但已經清醒的衾漓，隻是，一路繁華的馬車裏看不見的是一個再也沒有左臂的中將軍。
    笙歌處處，又有誰的傷日夜盡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