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幾個挪開竹屏，其中一個結實的壯漢率先抬起澡桶的一方另一人繼而受力抬穩，我拉起薄毯遮住微寒的雙足，斜著瞄了一眼那倆人，等他們抬過眼前時，我與壯漢眼神碰了正著，也是無聊調侃道‘小哥好體力啊’
    哪裏曉得，那小哥猛地臉色緋紅爬及耳根，不敢再抬眼看我，腳步大跨出了屋子，另一閑置的小夥計替我們關穩當了門。
    我揉著濕潤還未幹的烏發，不能理解的看看燕漠瑤，道‘這店裏的人怎麼回事？不是太熱情就是太不熱情’話沒講多久，我突然把店小二曖昧的眼神，小哥的臉紅和前幾日在子珊鎮小店裏目睹的倆男人親熱的事聯係起來，咽咽口水，不會以為我是斷背山上學成歸來的割袖人？
    氣結一會我又舒坦起來，好在燕漠瑤有些二愣子他估摸著也不會想到這方麵去。
    燕漠瑤出門披了一黑衫，我不知道他杵在那裏作甚，害羞似乎不太可能，前幾天不都是共枕同眠過來的，要真害羞這反應也太遲緩了，不過考量燕漠瑤在今午小廝贈他銅鈴時那慢半拍的推辭，我突然覺得一切都有例外。
    ‘時候不早了，怎麼不休息？’我低聲詢問，不知是這三月夜裏寒涼未歇抑或是沐浴後通體舒暢的過了頭，我後背總覺冷嗖的緊。
    燕漠瑤也不吱聲，燭火搖曳晃的我看不清他的神情，隻當他一到夜色蒞臨便恢複元神成了那不愛搭腔的悶葫蘆，我翻身躺下想著他總要休憩便往裏擠了擠，床榻雖窄卻也比得過子珊那會的寬度。
    燕漠瑤必定覺得我那時睡的沉，其實那會兒我正心念著哥哥留得畫紙而陷於想睡卻始終不能靜寐的愁悶裏，可燕漠瑤用幹布擦拭我濕發的每個舉止我都感受的真真實實，這也幾乎一刻間驚醒了我的思緒，他使得那行為裏藏著我久久不能消化的溫柔，不知他是否察覺我那時貌似沉寂軀體裏心髒正劇烈跳動，可尋起這緣由無疑是令如今的我悵望若失的，那時候我時時忘卻不了我的哥哥也不成想活活遺漏了許多可以慰藉失落靈魂的磬歌。
    天氣晴朗的晨早，我盡量習慣著燕漠瑤的步調動身起床，早前府裏父親作息管製的嚴厲，晨起夜睡是必需，可我也算自小抓穩了父親的性情，時常也有貪眠晚息的時候，不過像燕漠瑤這般睡的比貓頭鷹晚，起得比麻雀早還不斷和太陽賽跑的人，我倦怠慣了還誠然趕不上。
    我撩開毯子，起身，取下竹屏上搭放的衣物，穿好簡便春衫便又謹慎從腰帶縫裏拿出寶貴的畫紙壓入胸口踏實處兒。
    等我拾掇好自己，抬眼看燕漠瑤他挺著腰板坐在桌前粥已食下大半碗。
    經過銅鏡，我猛然發覺自己發型變得……硬朗了，對著鏡子擺弄半晌，摸摸後腦勺捆發的編繩一時失笑，這發型和燕漠瑤的簡直一個版本雕刻下來的，唯一不同的就是他額頭前啥都沒飄，而我飄著幾縷。
    雖然我於昨晚被燕漠瑤揉幹頭發揉的真睡著了，可這誰幫自個弄妥當的我已經不需要經過大腦猜測，刻意偽成啥都不清楚的嘀咕一句：遇到鬼了，還是愛折騰良民頭發的鬼，除了是我的頭發太漂亮的原因我想不到別的理由了。
    燕漠瑤難得麵對素的沒半點腥味的食物做出了正常人的反應，嗆住了，即使並不是因為它難以下咽。
    故意上前幾步瞅他幾眼，沒成想燕漠瑤撂下碗筷忙不迭的踏向窗台，他有意躲避，可我知道他定又臉紅了，哎喲，這燕漠瑤臉皮薄的不知勝我幾籌。
    我憋著笑拿起瓷勺舀了舀米粥，這偷工減料的稀散米粒和湯液怕是得食用足六碗才夠管飽，眼神一轉，難怪他又叫了四個……饅頭。
    誰能知道我嚼著那饅頭的感覺，好像這袋銀子一交出去夥食就立馬恢複原樣可以繼續蹂躪我的胃了，我是不是該藏起幾個碎銀？好歹能沒事買串糖葫蘆解解饞。
    俗話常曰：這當人饑餓時哪怕是粗茶淡飯也咽的下喉。
    我記不全古語怎雲爾爾，隻憑直覺思量出了這一句話，畢竟民間俗話，總得要先俗才能說話。
    我靠著房門邊等收拾包裹的燕漠瑤邊向房外掃視，若無其事的咬著手裏饅頭。
    吱呀幾聲，有人正踏著不疾不徐的步伐上樓。
    一身青衣綢緞的男子落入我的視線，我胡亂的眨眨眼睛，這人眉宇俊朗，渾身散發著溫潤氣息委實是世間少得。
    他朝我微微一笑，繼而踏進我隔壁的屋室，雖知隻是客氣的打招呼樣兒，可依然把我笑的暈頭轉向，哥哥何嚐不是如此，隻舍一笑便擁我入懷。
    ‘念冷’我以雙掌捂住眼睛，手裏捏著溫軟的饅頭，一時不知怎麼處理常常崩潰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