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納坐在餐桌前專心吃著早餐。
    他從七域離開了，現在在一個鄉下的小鎮裏過著平淡的生活。
    不過這種平淡的生活對於剛剛參觀了一場大火燃燒的他來說，難得可貴。
    至於七域這種地方，再來多少個他都不會去了。
    吃完早餐後，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
    他有些無聊地走出門，檢查一下門口的信箱。
    依然沒有信。
    凱撒依然沒有任何消息。他也許從七域裏順利離開，也許死在了那裏。
    奇怪的是，秦納並沒有多麼的擔心。倒不是他堅信凱撒不會有事，事實上，他對此事並沒有十分的關心。
    換句話說，他對凱撒並沒有多少感情，至少沒有凱撒對他那樣深切的感情。
    凱撒要是知道了，肯定又得擺出一張陰沉的臉，怒氣衝衝地跟拽住他的領子質問。
    秦納的手頓了頓，隨即失笑。
    想著這些事情的自己，真的不愛凱撒嗎？
    誰知道呢。
    他呼吸了一口清晨鄉下混著淡淡花香的清新空氣，準備出去走走。
    新到一個地方並準備久居，不去結識幾個當地的新朋友怎麼行？
    走在小道上，兩旁是爬滿鮮花的籬笆，後麵佇立著農家小舍。
    過去的血腥、硝煙、灰燼都一並隨著那場大火煙消雲散，充滿鮮血、欲望、絕望的冰冷回憶，在陽光下溫暖起來。
    夏天，即使是清晨的陽光依然溫暖。
    秦納走在小道上，思考著一些問題。
    他不想讓凱撒這樣野獸一般充滿生命力的人被關在籠子裏，於是費盡心機幫他逃出來，還讓自己失了憶，有些事情他到現在還沒想起來。
    盡管凱撒杳無音信。
    也許他們能再見，之後用一點時間互相磨合，繼續相處下去，成為情人、愛人、家人。
    然而沒有也許。
    秦納有時也會想自己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幹什麼呢？
    他沒有了妹妹，沒有了過去，也沒有了羅澤。
    他又想起了羅澤，那個堅持著什麼叫“正義”的東西的小子，他大概和自己差不多吧，費盡心機做了一件事，然後又不知道為什麼要做。
    隻是覺得該做，就去做了。
    秦納走出了小道，麵前是更為寬闊的大路，盡管比起七域的道路來說還是不夠，但這毫不影響什麼。
    有人發現他是新來的居民，熱情地向他打招呼，好奇地詢問他的信息。
    秦納微笑著一一回答。
    這裏的人身上不帶半分血腥味，隻帶著燦爛地微笑對他表示歡迎，並邀請他參加今晚的舞會。
    秦納考慮了一下，答應了。
    “不過，我跳的不是很好。”他說。
    “沒關係啦，桑拉的舞也跳的不好，卻每次都積極地參加舞會，跳得非常起勁呢！”一個小夥子拍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說。
    旁邊的叫桑拉的女孩子佯怒去拍他：“嘿傑克！你就不能給我在帥哥麵前留點麵子嗎？”
    “好好好。”傑克躲過她的攻擊，朝秦納擠眉弄眼，“桑拉簡直是舞會女王，每次舞會大家都爭著和她跳舞呢！”
    桑拉哼了一聲：“這才對。”她對著秦納露出甜蜜的笑容，“秦，今晚的第一支舞你可要和我跳才行！”
    秦納歪著頭做苦思狀，直到桑拉開始瞪他才做出一副投降的樣子：“舞會女王，到時候就靠你了。”
    “對了，著裝有要求嗎？”秦納問道。
    “噢，當然沒有。舞會可是為了讓人開心，穿的太鄭重幹嘛？”桑拉說。
    到了晚上的舞會，秦納隨便套了一件短袖和牛仔褲就去了。這是一個家庭舞會，並沒有七域中那麼豪華，小孩子在食物旁圍著，嘰嘰喳喳地笑鬧著。有不少人上前和秦納搭訕，畢竟大家都對這名新來的英俊的東方男子感興趣，並且他看起來並不難親近。看他的笑容，多迷人。
    秦納一邊和他們交談著一邊順手扶了一把旁邊快要摔倒的小孩，小孩衝他說了聲謝謝，又繼續跟小夥伴玩。
    第一支舞很快開始，“舞會女王”桑拉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走到秦納麵前。秦納朝她伸出手，她微笑著將手搭上去。
    這裏的女人並沒有七域裏那樣的絕美，但是她們青春、自由、熱情。久經陽光的皮膚並不白皙，但健康，看起來充滿了活力。
    她們身上有著獨特的魅力，依然非常吸引人。
    桑拉跳著跳著，手勾上了秦納的脖子。她靠著他，隨著他的動作慢慢轉動，感受著慢慢加快的心跳。
    秦納帶著淡淡笑意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女王陛下，我是個同性戀。”
    桑拉的動作僵了一下，隨後苦惱地歎了一口氣：“這可怎麼辦呢，我不能再說‘在新來的帥哥麵前給我麵子’了。”
    她踮起腳在秦納臉上親了一口：“甜心，有男朋友嗎？沒有的話我幫你介紹？”
    秦納有些驚訝：“啊……算有吧。”
    “那麼改天帶他出來見見我們？”桑拉的手收了回來，正經地搭在秦納肩上，對他眨眨眼調笑道，“真是可惜，好不容易出現一名帥哥又是別人的，這次我連競爭機會都沒有。”
    “天涯何處無芳草。”秦納用中文說道。
    一曲結束後，秦納走到角落坐著。
    凱撒啊……
    他微笑著歎息，向後靠著牆壁，沉默下來。
    也許舞技上來說，桑拉不怎麼樣，但她的活躍程度絕對能稱上舞會女王。她拉著一名男士的手，滿臉笑容地跳著舞，不時朝秦納看一眼。
    秦納注意到了，但是沒有回應。他正在思考一些事情，所以臉上一片平靜，平靜得近似冷淡，讓人感覺不好親近。本想邀請他跳舞的女士猶豫了，一邊奇怪著這人怎麼變得這麼快一邊和別人跳著舞。
    然而這份冷淡並沒有打散人們的熱情，對於這個分外英俊的黑發男人，一點冷淡不足以擊退他們。一個棕發的魁梧男人走過來，朝他打招呼：“嘿夥計，心情不好嗎？”
    秦納點了點頭，手撐著下頷，一副沉思中的模樣。
    棕發男人見狀朝一旁的人攤了攤手，在秦納肩上拍了拍以示安慰後便走向一邊。
    看來這位夥計今天心情不大好，不過交朋友不遲這麼一個晚上。
    舞會進行到後半場時，幾乎所有人都注意到那名黑發男人的心情似乎變好了，臉上帶著愉悅的笑容，姿勢也又變得隨意。於是立刻有人去邀請他，秦納說：“我的舞跳的可不怎麼樣，剛才沒有看見嗎？”
    他的語氣很熟稔，仿佛他們不是第一次交談，而是好朋友。
    對方當然很受用，她笑著說：“噢，事實上你的舞的確跳的不怎麼樣。不過你知道，有些人不管做什麼，做的再笨拙也給人迷人優雅的感覺。”
    “這是在說我嗎？”秦納挑起眉。
    “你覺得呢？”女人朝他伸出手，“以及我發現了，你很自戀。”
    “啊……”秦納一副失望的模樣，“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真傷心，看來接下來我會因為傷心過度跳不了舞了。”
    女人“啊”了一聲：“你可真狡猾。好吧，親愛的，你迷人又優雅，現在可以接受我的邀請了嗎？要知道讓女士幹等著可不是什麼迷人優雅的行為。”
    “當然可以。”秦納從善如流。
    在他們走向舞池時，旁邊一名金發女人裝作不滿地抱怨道：“安娜，被你搶先了。”
    安娜一副得意的模樣：“當然！”
    “原來我這麼受歡迎。”秦納露出“迷人優雅”的笑容，“非常感謝。”
    安娜看著他，接著一副受不了的樣子：“噢莎拉，你看，他可真自戀。”
    “顯而易見！”金發的莎拉哈哈大笑。
    舞蹈開始了。安娜的手搭上秦納的肩，她小聲地對他說：“嘿親愛的，你的男朋友長的怎麼樣？”
    秦納驚訝道：“你知道了？”
    “我們都知道了。噢，希望你不會因此不高興。畢竟你非常引人注目。”安娜毫不吝嗇地讚美著他，如同她說他很自戀時一樣。
    “好吧。”秦納一臉無奈的表情，“他長的很不錯，和我一樣英俊。”
    “噢……”安娜失望地感慨道，“為什麼英俊的男人都愛上男人？”
    秦納聳肩，帶著她一個旋轉。
    “親愛的！注意你的腳！”安娜小小地驚呼一聲。
    “抱歉。”秦納趕緊移開腳。
    “說實在的，就算你長的帥，也得去好好練練跳舞。不然你的舞伴可不會再認為你‘迷人優雅’。”
    “好的，好的，我會的。”秦納回答道。
    他忽然想起了以前在七域裏教他跳舞的那個男人。
    【“跟著音樂……左腳……收回去！”
    “不要急，把動作放慢一點……手的力道輕一點！舞會的時候你摟的是女人，禁不起你這麼用力！”
    “嘿，腳拿下去！”
    “對，再來一遍……腳腳腳！”
    “那到時候舞會你準備用你這幹癟癟的企鵝步去踩女士的腳？”】
    他忽然想起一句以前見過的一句話：
    人生如舞會，教會你最初舞步的人，未必能陪你到散場。*1
    現在想想，這句話真是對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