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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越,我的話遣到慕藻閣裏去了麼?”側躺在玄青檀榻養神的霍折思聲色淡漠地問話,一手懶蜷五指抵著太陽穴一手賞玩著府外鮮少納晉的硨磲念珠。
    這硨磲許是那個能工巧匠的得意之物,打磨的過於精細,撫摸起來竟顯出錦鍛般絲滑的手感。
    自內生出極致瑰麗的血色,猩紅如蔓莖在牙白的幾處攀爬侵略。
    搓珠的手指也似撥琴弦隨意而優雅。
    及一旁添蘿炭的婢子都看的臉熱心動,無奈膽怯的性子,不敢多流連一瞬,低眉瞅了一眼側在身旁的沉越後又緊緊手裏的勾鉗,添了幾塊小炭拔熱,心想自小跟著主子的就是不一樣,不管主子露出何臉色都能泰然處之。
    “嗯,早前就去了”沉越默了好一會兒,才簡單的回幾字。
    “炭火還沒夠?”
    “奴婢惶恐,即退”放好鉗具,便畢恭畢敬的急急退離內閣。
    霍折思呷了一口清茶,青秘瓷杯透出封世多年後沉鬱穩重的氣息,而唯有這脈氣息才會順著茗香的苦甘勁兒在口中蔓延開發散出奇特的味道。
    他不由感歎,果真隻有好茶配舊瓷才能攝出這樣的口感,那種恍惚落下的琉璃盞哪會化出如此的美妙。
    沉越聞言便隻將平靜的眸子抬高探入折思的眼底,而矮榻上的青年卻未曾多餘停駐一眼。
    “你這樣的眼神真有趣……沉越”霍折思斜睨了沉越一眼後便將青瓷輕置於手邊的小案,嗓音不甚清冽仿似漆黑深淵下的靜水發出的啞響。手裏也不忘取來漂亮的硨磲子捋弄,滿眼豔決。
    “哪有什麼趣味……隻是我雖素聞春色倨傲無雙那日見了發覺也不盡然,繁華鶴烏走出來的公子哥兒那止行皆己願的脾性應該是免不了有的,不過,不知道你的宴他會不會約期而赴……”
    “嗬~看來你倒對他印象不錯?罕了,他來的那幾月住我這兒你隨舅舅去歸燕都府可沒看見過,他那會子的鬧騰勁兒……父親護著拿他便什麼辦法也沒有……”
    沉越被他的話吸引才垂眸滯了半瞬又重新瞧著已經起身坐好的霍折思,明明發色如鴉翅一般豔黑透露出跋扈不羈的氣息,此時卻隻是安穩的倘在紫華金棠袍背,而它的主人展出的平靜模樣更是駭人,像極了噴薄待發的雪地火山。
    鬧騰?沉越心裏的鼓一敲,忍不住道“你得慢慢將它看開……畢竟這也是……”
    “看開,嗬嗬……慕藻閣空了這麼多年就盼來了這樣個稀罕物?我怎麼看開?”
    玩味的字裏行間夾雜了一些難以掩蓋的不屑,嘴角噙地一弧笑泛出隱隱涼意,霍折思將手裏的玩意兒舉到自己的眼前,紅白交合若是不細看竟會認為它們本一體,哼,可獨獨是以認為看到的東西是真的了一時,真不過一世的,它永遠抵不過仔細的考究,為何?隻因這股縫即使合的再嚴密卻也消失不了。
    霍折思漸次濃烈的笑意,盈入眉梢,這莫名的笑靨倒是真的讓一旁的沉越晃了神,卻又很快的掩飾好了,仿若從未有過。
    “沉越,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當他是我的誰,也不覺得憑他能撼了我的位子,我是…真不願為他動怒”
    “我自然知道春少爺不能做的了什麼,隻是話說回來人言可畏誠然,老爺攜夫人去了鶴烏不過數日,就似乎有些不好的話在流…”
    “哼!不過是自家人揣測自家人的笑話罷了,便是父親不走,他們也照樣背後說的出風涼話,父親和母親素來溫和慣了,自然聽的下那些話……”
    沉越表情微訝,耳畔掠過的每個字仿佛都是從牙齒間碾壓過的狠話。
    細瞧卻又見霍折思右傾著頭顱,直長的黑發柔順的掩去了一半的臉頰,露出一小段白璧無暇的後頸,身形慵懶極顯卻透出不可侵犯的味道。眼光不複清平,投射在臥榻旁的鶴棲爐,手裏攥著的那漂亮硨磲,骨節泛白,沉默半晌後他才繼續說道“可是,我聽不得,我的府裏可放不下這尊……修羅”
    “你也莫惱,若他不是少爺自家的人還可以不認,可這是老爺夫人領回的人且說是夫人娘家妹妹的遺嗣,夫人說的有理倒也沒什麼紕漏,但也沒聽說過夫人還有這樣一個爹娘暴斃的侄子……”話一完,沉越眼神一緊,舉手淩空輕鬆的接住了自家少爺丟來的東西,正是他把玩不久的念珠,都說玉石性溫潤可沉越握在手裏卻指梢發寒。
    霍折思斂了笑靨,淡掃過沉越清俊臉龐的同時眼神裏終於釋放出清晰的惱色,道“這種話可不止你一人沒聽過…哼,你一會子得了閑再去趟慕藻閣樓將這南海珠子送去給春色,就說是覺得適合他的慧質就特意留下的……宴席那岔記得提點一下他的仆事”
    “嗯,我知道”
    沉越仔細的聽折思每個字的意思,隻覺得這南海意味深長,沉越曾聽說府裏常有閑婢將慕藻閣的那位說成有已逝一百十七年的鮫族清媚容貌,話總不盡是好話,魚鮫素來是身份低賤的代號。
    五更的大雪到冬陽大出才霽晴,沒有了風聲鶴唳的茫茫天地仿似刹時恢複生氣,人道是春晚矣,枝結寒梅相鬥豔,何問胭脂借妍焉?
    窗外風景大好,窗內氣氛囂張。“少爺,昨夜睡的可舒適?”一襲黑衫長立,寬袖的衣袂在嫋嫋散香的包裹下遊舞,宛若鬼魅暗影。
    眉眼透出不尋常的溫潤,男子素手隨意的揮動,微微施力卻又是動作流利異常,換下了案上青銅爐裏焚盡香料的盛灰燼的圓盒取來舒絡筋骨的沉水香燃上,路過合歡雙開櫥的時候取出一整套的冬襖,心想這櫥壁上的合歡開的真好。
    墨黑的顏色仿佛映入了他的眸底,一探無底。
    而一直沒吱聲的霍春色極是煩躁的擰緊眉頭,一臉不滿的扭過臉不願看青丹,長發也甚是不奮,有幾撮從耳際滑落停在春色白嫩的臉龐,黑白交錯說不出的美感。
    “你倒是好意思問?青丹…”“少爺是怨青丹昨夜待在您床邊一宿嗎!青丹是擔心少爺被夢魘驚擾後身邊無人陪伴才一夜相候…”青丹滿臉無辜的回話,又將手裏的衣物放在一旁,回眸時春色忽然轉過臉。
    灰色的目光如刀地揮向青丹,憤怒的低吼“可是你不覺得站在那一動不動的你才比較會讓我感到被驚擾了嗎?再說我又沒那麼脆弱,夢魘是不是真的難道我還分不清楚,哼”
    “青丹疏忽了,少爺原來已經不是個可愛的小孩童了…”青丹扶額挑去了遮擋住視線的青絲,又不顧春色的白眼,彎下腰身探出左手按在春色左側的一處地方,而又用右手覆蓋到春色的側臉,指腹蜻蜓點水般的劃過他嘴角,沒睡飽的倦意充斥了眼前這張臉。
    “哼哼哼~少爺打算何時起來呀?”“大清早的就想我誇讚你的臉絕色不成!沒事不要靠我這麼近…還有”春色微撐起自己的身子,將臉湊近青丹,見他依然笑得正歡喜,臉色頓時大變,“你左手壓到我的內衫了”青丹神情微訝,不消一會又神態自若的立起身,笑意不減,那種模樣的青丹好像在說:我就故意的。
    還不及春色瞪眼的功夫,便又見他從容不迫地自懷裏取出一樣物件,這一下著實看愣了春色,心裏明白了個大概可又說不上什麼話隻得挑挑眉持著一副乖順的樣子聽青丹道“這珠子是昨晚夜澤閣的大少爺遣人送來的,您睡的早便沒來的及講此事”“還是昨日我見過的男子送來的?折思還真是有心…”說到這時春色的視線不經意的瞟向屋子東窗,窗紙描繪的合歡開得灼灼。
    青丹也安靜地不作聲目光泛著繾綣的色彩,徒剩細緩的呼吸一下一下在耳邊飄泊。
    許是累了春色便撐起身子有些懶怠的使自己完全倚靠在床扶,青丹則把隻在房內披的桃粉貂氅細心的蓋在春色衣衫半開的身軀上。
    轉而又開始收拾床邊放著的寒衣,這是早前青丹瞧著順眼挑下的衣物,如今看來也是特為漂亮。
    他隨口問:“您似乎總是為夜澤閣的那位傷腦筋呢……為何?”
    “從我見到他的第一眼我便感覺他不怎麼喜歡我,雖然不抱希望所有人都喜歡自己,但要我勸自己釋懷還真不容易,他看我的眼神裏隱約夾雜的熟悉感覺,使得我感觀變得奇怪…”青丹不甚知道究竟是說給他聽還是供春色自己欣賞的呢喃。
    不過少爺這副嗓子誠然是迷人,起承變化音韻之美到這裏算發揮到雅極,似流水似雲翻,味道豐富。
    青丹忽然忍不住笑自己無聊癡傻一個勁兒的在心裏誇賞少爺怎麼這時候倒反複關心起這個了。
    內心乍然湧起的煩躁仿似將春色帶入夢境,那個夜夜擾他安寧的地方。春色揭去大氅,麵色微紅,青丹的目光依然還駐守在他身上,從頸子兩側淩亂的青絲到濃鬱灰蒙的眼睛再到有些痛苦起伏的胸膛,最終落在支撐著全身重量的雙手。
    “少爺您可不能將夢鏡裏虛幻的感官和事物當成真實的存在喲……這可不甚妙”
    “…哼說了我才不會,痛苦不過是皮囊遭的罪……”
    “嗬嗬,就是說呀,啊~差點忘了…”話語間的停歇後青丹彎腰扶住春色骨骼纖細的身軀,盡量不用太大力氣的將他扶起。
    哪知少爺這內衫竟鬆散的快滑至上臂,頭發也被折斷般的搭在衣裏衣外,忽然滑稽模樣惹得青丹笑如春花,話說他好久沒替少爺洗浴了。
    身體還殘留的溫熱被屋裏暖哄的炭流漸次補及,他便毫無瑟縮的立在臥床好一會,可是久不見青丹幫自己就衣也有點不耐煩。
    “昨晚少爺又做噩夢了,一直一直的喊著哥哥,少爺身邊可是沒有這號人呀……”春色低頭俯瞰青丹,不悅的撇撇嘴“管它呢,每回循環往複生同一個夢魘之後又記不清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青丹你是……不打算給我就衣了?”
    “您冷?瞧這該死的破炭壇~看來改天的換一個了”青丹埋怨地掃過遠處的炭壇,又拾起放在床角的冬襖,佯裝不爽的撣了撣襖子上的灰。
    “明明就是你失神,還怨責炭壇,哼,不知道你每日在想什麼?”
    “少爺想聽嗎?”“我才不想,我不管你在想什麼就是不準想要離開我!”,青丹笑了笑開始為春色就衣,卸下細滑的白色內衫換上豔紅內衫,青丹做的仔細,春色倒不怎麼認真,於他來說穿什麼衣服根本就不是值得他思考的問題。
    他抬手揉捏了一會自個兒的漂亮頭發然後毫不留情地將青丹剛剛整理好的內裳弄亂了,自個舒服的伸展了身體後似乎是注意到身下幽怨的眼神了,對視片刻,挑挑眉打了個哈欠,他道“身體僵硬的不太舒服,都是這皮囊惹得禍…怎麼我不可以?”“沒有,我重新,多少遍都沒問題,隻要少爺願意讓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看自己漂亮而裸露的身體…”青丹說完了,笑吟吟的開始做事,春色嘴角一抽:跟他開玩笑好像很容易便成自討沒趣…哼!
    趁春色乖順的一會時間青丹迅速的就好了衣,雲紗潑墨像極一副濃淡不暈的水墨,沒有什麼特意的意象隻是透出薄薄的姿意山峰的味道。可衣裳好看得看和什麼人搭配在一起,而他覺得能將這件衣裳發揮到極致的人惟有少爺。
    “少爺應該沒忘了今日午膳前要與折思少爺梨園聽戲的事吧,昨日他的仆事沉越送珠子來的時候還再次談起,看來是真的希望您能同意去,而不是爽約…為了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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