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視了薑末之後方斂晨心裏還是不大舒服，他這人別的忌諱倒沒有，就怕別人說他漂亮說他女氣。
    男生女相，在卜算中是禍水，在相說中是薄命，在佛說中是嗔苦。
    總而言之就沒一個是好的解說，這些說辭他從小聽到大，抵觸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啊，薑末那句“姑娘”算是把他徹底惹毛了，要不是在官道上要顧及幾分顏麵，方斂晨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動手揍的他爹娘都不認識。
    麵子和形象還是挺重要的。
    火氣正大呢，就聽見方旭指著天空喊：“大少爺，是家裏的鴿子。”
    說完，一隻白鴿撲棱棱飛下來停在馬車上，方斂晨從竹筒裏拿出信來看了一遍，伸手拍了拍方旭的頭道：“走吧，去找個叫來客居的客棧，我們今晚就住那兒了。”
    方旭點點頭，牽著那高頭大馬仰著臉問：“大少爺，我們不急著上京了嗎？”
    “要等個人。”
    “等誰？”
    “表少爺莫忘書，他進京趕考，跟我們一起走。”
    此刻他還不知道，所謂的表弟莫忘書，就是剛才那被自己的馬踩翻的登徒子。
    薑末很少吃這麼爽快的一頓飯，在莫家的時候整天光想著怎麼越獄，沒工夫管飯菜，路上多是幹糧來填肚子，今天到了這兒才算是好好的吃了一頓飯。
    小白盯著他吃完了一碟茄餅一份粉蒸雞一個醋溜桂魚，轉頭又要了個釀豆腐一份白菜湯加一份小籠包，那眼神裏滿滿隻有兩個字——飯桶。
    同樣目瞪口呆的還有跟著方斂晨一起進來的方旭，呆呆的伸手扯了扯方斂晨的袖子：“大少爺，那個人是有多少天沒吃飯了啊？”
    方斂晨環顧了一周，在薑末隔壁的空位上坐下來笑眯眯道：“不知道，你管他幹嘛？”
    方旭吐吐舌頭，小聲道：“第一次見這麼能吃的。”
    江南的人都挺細致，生活細致吃飯喝水更是細致，在方旭的印象裏像薑末這樣胡吃海喝的也隻有那種餓了十天半月的，因此看薑末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同情。
    剛給方斂晨倒好茶水，方旭瞅著薑末突然呀了一聲。
    方斂晨問：“又怎麼了？”好像自從遇上這人之後方旭就老愛一驚一乍的。
    方旭指著薑末衣擺下掉出來的墜子問：“大少爺，那個是不是舅老爺家的？”
    方斂晨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臉色一沉，表弟莫忘書？不會是他吧？
    想了想，試探性的叫了聲：“莫忘書？”
    薑末沒理。
    其實是他忘了自己這個身子名叫莫忘書了，在莫家的時候老爺子整天小崽子的喊，其他人都是一句少爺，也沒見誰正經兒的喊過他的名兒啊，這會子方斂晨突然喊了他還真沒反應過來。
    小白推推他：“少爺，有人喊你呢。”
    薑末頭也懶得抬：“誰喊我啦？我怎麼沒聽見？”
    小白無語。
    看小白的反應，方斂晨已經確定了這人就是莫忘書，心裏一萬個不願意，怎麼說好的乖巧聽話的表弟呢？可不開心也沒辦法，舅爺是長輩，長輩交代的事還得辦啊，方斂晨冷笑著走過來，扣著手指敲了敲薑末的桌子：“敢問兄台，是否是莫忘書？”
    “誰是你兄台？”薑末吃飽喝足，白他一眼，剛想說不是，突然想起來，媽呀，這身子還真他媽叫莫忘書呀，這貨還真在喊自己啊。
    愣了好一會兒才道：“幹嘛？”
    方斂晨的笑容更甚，怎麼看怎麼陰冷，一字一頓道：“莫、忘、書。”唇一彎：“我叫方斂晨。”
    薑末這回多長了個心眼，心裏一琢磨：方斂晨……方姓……臥槽，方姓表哥？
    一臉驚訝的看著方斂晨，就差把眼珠子瞪出來。
    方斂晨的驚訝半點都不比他少，心想舅爺那麼嚴謹的人怎麼就教出這麼不正經的一個表弟來？
    小時候的莫忘書他是見過的，呆呆的，名副其實的小書呆子，原本想著大了些該更呆了吧，誰想到怎麼變得跟個地痞流氓似的。
    兩人對望著不說話，方旭站在方斂晨身後打了個小小的哈欠，拿眼角瞄著桌上的飯菜，苦著臉，大少爺，吃飯吧，他餓了。
    瞪了好一會兒，薑末突然開口，語速極快的說道：“出門不必說認識我，慢走不送不用謝。”
    一口氣說完連個嗝都不打，方斂晨一挑眉：“成。”真就轉身走了。
    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坐在馬車裏的方旭伸出腦袋去看了一眼，轉頭對方斂晨道：“大少爺，不用讓表少爺上車嗎？”
    方斂晨點點頭：“他家小毛看起來挺能耐的。”
    馬車走的也不快，薑末依舊跟個粽子似的騎著小毛跟在後麵晃晃悠悠，身後的小白一臉的嫌棄——我說少爺，您能別這麼沒出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