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夜晚的天空點點滴滴地下起了雨。
    顧然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望了一會兒越來越大的雨，心裏越發後悔今天來到陸家。先不說遇到那位先前曾否定過自己並同時給自己造成心理陰影的嚴珀先生，光是等會兒怎麼回家去都成了大問題。
    陸家所在的地段屬於殷實人家的區位，為了保證住所的安靜，早在規劃的最初，就將公交線路劃出了老遠。並且，現在這個時間，連出租車都很少經過。
    顧然覺得自己陷入了兩難。
    當然，如果按照一般思維，顧然可以讓陸爸爸開車送自己回家去，又或者，幹脆留下來住一晚上。
    不過，顧然對別人的好意時常帶著很強的消極抵觸，因為他總覺得孤身一人的自己，很多時候都會麵臨無以為報的窘境。正是這樣的顧慮，顧然在絕大多數時候都希望能由自己解決困難，而不是去麻煩別人。
    他小心地撫摸了一下柔軟的窗簾，歎了口氣。
    輕輕地轉過身，顧然準備向陸雲朗借一身雨衣或者是一把雨傘，雖然這裏離自己所住的那個陰冷的小弄堂相隔甚遠，不過，比起別人那讓自己誠惶誠恐的幫助，幾個小時的雨夜行走反倒能讓顧然更加從容。
    顧然正抬起眼睛，就看見陸雲嵐挽著嚴珀的手，從樓上走了下來，跟在他們後麵的，是有些不自然的陸雲朗。
    陸雲嵐的臉頰白到沒有血色，這讓她的肌膚看上去很不真實，連同她的人，都讓人有透明的錯覺。不過，陸雲嵐是當下很少見的那種古典淩弱美女，她的孱弱本就是她美麗的一部分。她的一舉一動，都讓人憐惜。
    顧然想起她在晚飯時突然離席時的臉色，隱約也有些擔心的意思。不過當他的視線觸及到嚴珀時，便忍不住低下了頭，所有的情緒都煙消雲散，隻剩下一點若有似無的無措。
    陸雲朗看見顧然站在窗邊，便不高不低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啊。”顧然別扭地發出聲音。
    陸雲嵐和嚴珀一起往下走著，像是一對走向舞會的璧人。等過完了最後一階階梯，她先是對嚴珀微笑了一下，接著就放開了他的手臂，朝顧然柔柔地看過去。
    “小然，外麵下雨了，今天就住在我們家裏吧。”
    顧然搖搖頭，口吻很謙和，但拒絕地說道：“不用了，我可以回家的。”
    陸雲朗幾步朝顧然走過去，拉了拉他的胳膊，低聲勸說：“算了，今天先住我家吧。這雨要下很久呢。”
    顧然還是搖頭，不說話，單隻用眼神看著陸雲朗，其中傳遞著隻能用經年的默契才能解讀的信息。
    陸雲朗當然清楚顧然心中慣有的敏感，他不想勉強，不過嘴上仍舊爭取似地說：“一晚上，又沒關係。”
    顧然還是搖頭，拍了拍陸雲朗的肩膀，他笑著將他往樓上推，拿出最輕鬆的語氣，說：“快快快，把你的雨傘給我拿出來。”
    陸雲嵐很不讚同地輕輕抓住了顧然，製止一般的顰眉，但仍舊和顏悅色地對顧然說：“小然，你怎麼都不聽姐姐的話了，這麼大的雨，你一個人怎麼回去啊，而且外麵也打不到車的。”
    “哈哈，沒問題的，我是男孩子嘛！”顧然樂嗬嗬地笑了起來。
    “不行。”陸雲嵐堅持地反駁。
    “算了，姐，我可以騎車送顧然先出去”陸雲朗繼續說：“我知道出了小區外的三條街，有一班公交車是能到他家的。”
    “哎呀，路這麼滑，天這麼黑，騎什麼車啊，還要帶個小然。太危險了。”陸雲嵐相貌柔美，但對陸雲朗，還是比較不客氣的。
    “雲嵐說的沒錯，小朗你乖乖待在家裏吧。”一直沒說話的嚴珀此刻開了口。
    原本正說著的三個人都停了一下，齊刷刷地看向嚴珀。
    陸雲朗明顯底氣不足地對嚴珀說道：“這個……我還是想……送送他。”
    嚴珀朝站成一圈的三個人走了過去，將目光落在顧然身上，又開了口：“你家住哪兒，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