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堅望著王猛那雙快要落淚的眼睛，伸出雙手緩緩撫摸其上。
    “都是你，若當初不是你，我又怎可有半生的榮華，半世的權勢，都是你，你讓我淪陷，你讓我無可奈何的淪陷。”像是等待了千年，像是曆經了滄桑，像是披星戴月，當一個人把埋藏在心底的苦苦壓抑傾訴出來之時，就注定了再也沒有退路。
    “陛下，你愛上了慕容衝，我默默的在背後看著，你寵溺著他，我以為隻是你貪圖他的美色，可是我終究是錯了，兩年多，你把他深藏於紫宮之中，這不是貪圖美色，不是貪戀肉欲。”
    “你無法自拔的沉淪在他的身上，正如我一般，可是，你擁有的不止是他的人，可是我，卻隻能遠遠的在背後看著，就像是屈平有苦難訴一般，直到最後一個片刻，我才明白，我再也不能深深的埋藏在心底了，我無怨無悔，傾心於你，是我今生最幸福的事。”
    “可是，孤給你的隻是信任和權勢。”這時，苻堅忽然開口了。
    “隻是？”王猛拖了這麼一個音調。
    苻堅愧疚的無法再麵對著他，把手從他臉上抽回，就要從榻上起身，王猛卻緊緊的攥住，“不，陛下，你怎麼能？”
    用盡了生平的氣力，苻堅猛然抽回了手。
    顫抖著用手指向了床頭的畫卷，窗欞透過的陽光將他的瞳孔放大，格外堅定，“孤愛的隻有他，、、一人。”
    就像是一個千年的神話，一個承諾下來的的誓言，即使時光過了五百年，即使在被塵封之後，誓言終究是誓言。
    順著他手指去的方向，王猛看清了畫上那個人，赫然清晰的眉目，即使是化成骨灰，王猛也不會忘掉那個人的容顏，“慕容衝？”
    這就是深入骨髓的記憶罷。
    “這是孤在八年前和皇弟私訪鄴城之時所見，那一年，他輕狂年少，他清純如水，在鄴城的大街上，像是時光的錯輪一般，就是那麼一瞬，讓孤再也無法忘懷。”
    “那一年，孤故做為秦國侍中，出使燕國，在鄴城的皇宮，孤對他許下了一生的承諾。”
    “三年前，孤滅了燕國，孤得到了，可是，孤卻改變了一個清純如水的少年。”像是在回憶往事一般，那一幕一幕清晰的印入腦海，他的倔強，他的反抗，他的隱忍，在此刻都一一湧現了出來。
    當時少年，誰家最風流。
    “孤明白了，我們彼此都再也回不到過往了。”這一聲重重的歎息卻讓苻堅奮盡了山河之力，極盡了歲月輪回。
    瞬間的枯萎卻也不能代表永遠的不振。
    苻堅挺直了腰身，像是一座偉岸一般，佇立在王猛的跟前，“景略，孤不會巡幸平陽的，你的心思孤明白了。”
    “陛下？、、”
    王猛又要下跪，苻堅一把攙起他，溫柔的笑道，“景略不要再拜了，孤一言九鼎。”
    、、、、
    、、、、、
    三日之前，苻堅在朝堂之上宣召的巡幸平陽之事在不日之後就被忽地取消了，誰也無法得知其中緣由，卻總在意料之中。
    那一日，群臣聽甘泉宮的宮人說，王猛和苻堅在明光殿足足待了四五個時辰，直到午後，王猛才神清氣爽的走出甘泉宮。
    而苻堅那日自始至終，沒有再出現於群臣的視野之中。
    直到一道聖旨，朝堂之上卻已經是大變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