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醫不敢欺瞞苻堅，剛剛在為慕容衝包紮傷口的時候，他就看到了慕容衝的眼睛顫動了一下，繼而又死死的合上，不願意再睜開。
    這也許，表麵隻是身體上的傷，禦醫猜測，慕容衝傷的恐怕不是身體。
    苻堅其實也並沒有想到，那一劍，若是自己狠狠的刺入，必將是沒入要害，直擊心髒，可是慕容衝不同，他並無使過任何刀劍，即使是再用盡全力，刺入了的也隻是平常人的三分之力。
    更何況，慕容衝從來就沒有想過要讓自己死去，這一次，不是苻堅，是苻融，是自己曾經最愛的人，是自己曾經最感謝的人。
    他既然欺騙了自己，那自己就要他從此苦痛萬分，永遠的活在悔恨和自責之中。
    那一劍，慕容衝刺入的不是自己的心，是往昔的情分，是自己對苻融的愛，對他的信任，對他的堅持後卻換來的一個謊言的毀滅。
    他要苻融親眼看著自己滿身是血的倒在他的麵前，他要苻融從此隻能活在他的陰影之中，即使是在夢中，也要他永遠的看著，都是自己一身鮮血赫然倒地的那一刻，即使是夜半時分，也是自己直直盯著他時的眼神。
    既然把心曾經交給了他，把身體曾經交給了他，可是他卻欺騙了自己，活生生的把自己的心撕碎，再剝開，那自己就把一顆碎了的心交給他。
    讓他手捧著自己鮮紅破碎了的心，痛苦一輩子。
    “孤王明白了，你下去吧。”苻堅長歎一口氣，擺手道。
    禦醫退出，站立在一旁的宮人顫抖著不敢往前。
    苻堅眼睛望了床上之人片刻，又掃射了一下屋內的宮人，吩咐道，“你們也都下去吧，孤王有事再喚你們。”
    “是，陛下。”宮人手裏托著的那件淺色衣袍，苻堅連望都沒望一眼。
    苻堅看著慕容衝蒼白無力的臉色，大紅的錦袍之上還依然未除去的血跡，胸口處的白色繃帶。
    紅白相間，為何那般的晃眼。
    苻堅沒有褪下那件錦袍，剛剛自己想的是要為他換上一件，可是如今看來不需要了，既然染上了血跡，就讓血跡繼續留在上麵吧。
    這樣倒是讓他的心安了下來。
    苻堅既懊惱，又自責，又憤恨，慕容衝以為是苻融欺騙了他，可是，他終究不會明白，苻融的欺騙是從何而來？
    這樣的逼迫了他們，自己得到了他的人，得到了他的心，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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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夜色的負壓而至，長安城內竟淅瀝瀝的下起了雨來。
    這是一年中的夏中時分，按照這個時節的情形來看的話，這雨至少要綿延數日。
    陰暗著的原來不再隻是人心了，還有這上天。
    安樂王府。
    苻融埋頭一杯接連一杯，不停的仰首而盡，荀氏待在一側，想勸卻也不知從何開口，正在此時，影兒端著一杯茶水進來。
    “影兒，來，趕緊勸勸王爺吧，他從回來到現在就一直不停的飲酒，這樣下去，他可會支持不住呀。”荀氏像是見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影兒剛把茶水放在案桌上，荀氏就抓住她的手，急切求救道。
    影兒無奈的走到苻融麵前，半跪著身子，搖了搖苻融的身軀，柔聲道，“王爺，您就別再喝了，這、、、”
    “滾、、、”影兒的話還未說完，隻聽苻融一聲冷冷的重音傳來。
    影兒頓時怔在原地，瞪大了一雙水汪汪的杏眼望著苻融，似乎不敢相信這個字是從他口中發出的，這個一直以來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
    在任何人的心中，都是那般的柔和，如四月春風一般，給人安心。可是，此刻，他竟然讓自己滾，還是那樣冷漠嗬斥的語氣。
    影兒的淚水不由的溢出了眼眶，委屈的看著苻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