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後，慕容衝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夜夜承歡禦床，白日裏偶爾還衝著苻堅笑笑。苻堅雖然不知道他為何突然如此，但心裏也是高興的。
    心想這傾城一般的人物，如今多了一絲的妖嬈，更增了魅惑，倒也不是壞事。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慕容衝卻更加的沉默了起來。
    無聊之極，便去陪著清河，偶爾也會衝著清河隆起的腹部發呆，清河一笑而過，還以為他是喜歡上了這肚子裏麵的孩子。
    便也調笑他說，“衝兒要是喜歡小孩子，自己也生上一個。”
    慕容衝怔住，一刹那，清河忽然發現自己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這本是衝兒的痛處，自己怎可調戲他？
    亡國被俘，像女子一般被鎖在深宮之中，他性子本就高傲，如今卻被磨平了棱角，苻堅夜夜去他那裏，宮裏的人都知道，陛下如今又是專寵他一人，長安城中的謠言更甚。
    而他，終究是一男子，不似自己這般，日後有自己肚子裏的這個孩子為依靠。
    苻堅的寵愛又能持續多久，自古君王寡情，多情者終究逃不過玉石俱焚。
    一代又一代的彌子瑕、龍陽、安陵，卻最終也難逃人倫綱常。
    都道帝王無情，卻也多半是無奈之舉。
    清河愧疚的望向他，伸過撫過他的修長的手指，不料，慕容衝淡淡一笑，“皇姐真會說笑，我倒是希望也能像皇姐你一樣，隻可惜，衝兒無力。”竟然苦笑了一下。
    清河不明白這些日子來，他是怎麼呢？一下子的沉默，又一下子的惆悵，心情卻放了開來，對著苻堅更是極力的討好，有意無意之間，更像是要留住苻堅一樣。
    想著，清河便忍不住心底的迷惑，試探性的問道，“衝兒可是愛上陛下了？”
    清河以為他會回避，不料，慕容衝想也不想，直接回道，“是，我是愛上他了，我愛他。”
    愛他愛到身在苻融那裏卻在夢中叫著他的名字，愛他愛到忘記了他給自己的傷痛，愛他愛到了曾經恨過他的話語，愛他愛到了忘記了他留給自己的恥辱，愛他愛到心裏疼痛，愛他愛到隻為求一絲的溫暖、、、、、、、、
    清河大吃一驚，“衝兒難道忘記了自己的仇恨？”
    “仇恨？嗬，與我何幹？我不過是一介禁臠，怎會記住仇恨，怎會有那般的雄心壯誌？皇姐莫要說笑了。”慕容衝直接違心的說出了憋在自己心口的傷痛。
    這些傷，他再也不想去忍了，自己忍不下去了，自己是真的無力了，不論是他給的傷痛，還是他給的寵愛，如今在自己心中，都是一樣的、、、、
    一樣的、、、、、
    、、、、、、、、
    “哈哈哈，好，衝兒這下子倒是真的明白過來了。”不知何時，苻堅悄聲的來至了他們身後。
    “參見陛下。”清河忍著身體上的不適，要起身下跪。
    苻堅一個疾步扶起了她，“清河不必多禮。”
    又望了慕容衝一眼，突然鄭重的板起他的下巴，迫使他麵對著自己，“剛剛你所說可是真心話。”
    慕容衝被他手上的氣力弄得生疼，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艱難的從唇角擠出了兩個字，“是，是真的。”
    苻堅知道手上用力，弄疼了他，隨即便鬆開手，揉了揉他，“孤王等的就是你這一句話。”
    孤王等了你的這一句話等了整整六年，自始自終，你沒有說過一次愛。
    孤王隻記得，那日在你的額上刺下那塊印記時，你說過，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與孤。
    “你恨孤王，對不對？”良久，苻堅瞅著他問道。
    你一直是恨著孤王的，對不對、、、
    “恨、、、、恨過、、、、”從慕容衝的口中再次說出這個字時，卻沒有了那日的咆哮哭喊，那日的瘋狂肆掠，竟是如此的風淡雲輕。
    苻堅微微一歎，“以前是孤王不對，是孤王、、不應該那般的待你。如今你總算明白了，就算你恨孤王，那也是曾經，你放心，孤王會好好待你的。”苻堅不管旁邊的清河，伸手抱住了慕容衝，對他承諾道。
    清河看著他們在自己麵前，這般的親昵曖昧，完全忽視了她這個還懷著身孕的人，臉上閃過了一絲的不快，不過片刻便換了一副笑臉，“好了，陛下，衝兒他如今明白了，陛下您也放心吧，日後我姐弟二人會好好的服侍陛下您的。”
    苻堅聽她這麼一說，有些尷尬的放開了慕容衝，隨即拉過她的一手，又拉起慕容衝的一手，放在一起，“你們姐弟二人同心合力，孤王便是真正的功德圓滿了，你們放下吧，孤王會給你們想要的，會給你們慕容一族最大的榮寵。”
    清河自然的笑道，“清河謝過陛下了。”
    本是苻堅和慕容衝兩人的纏綿，這時卻成了他們二人的情話，苻堅滿意的笑著。
    誰都沒有注意到此刻慕容衝唇角的那一絲苦笑，冰冷冰冷、、、、、
    極其牽強的一絲苦笑、、、、、、
    離開清河宮，苻堅一路上抱著慕容衝回了鳳皇宮。
    經過園中時，慕容衝突然望了一眼那一株梧桐，開口說道，“陛下你看，那一株梧桐已經落葉了。”
    苻堅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是呀，春日裏蒼翠的梧桐，為何會一直的落葉呢？
    苻堅一笑，低頭吻了一下他額頭，“你放心，明日孤王便令人在此再種上十株，到時候，這鳳皇宮上上下下都是梧桐，都是你的棲息之地。”
    慕容衝沒有在意，卻唯獨聽清了最後一句，這會是自己的棲息之地麼、、、、、
    難道鳳皇當真非梧桐不棲？
    第二日，苻堅果然命人在此園中又種下了十株梧桐，又命人重新裝修了鳳皇宮，一下之際，長安城中謠言更甚。
    都傳，秦王專寵慕容一族，不但納了清河，慕容衝姐弟二人，封了清河夫人之位，還專門為了慕容衝在阿房宮內種下了十幾株梧桐。
    愛屋及烏，苻堅又封慕容垂為冠軍將軍，慕容評為京兆尹。
    一時之間，慕容一族榮寵至極，那日慕容衝在牢中，那些個侍衛的預言當真成了事實。
    此一時彼一時，慕容衝也不再僅僅是苻堅的玩物了，如今，人人都知，慕容衝成了苻堅的寵臣，苻堅非慕容衝的話不信，非慕容衝的勸諫不聽、、、
    大秦十萬大軍征討涼國，苻融身在疆場，苻堅慕容衝二人卻整日裏縱欲度日、、
    看著每日清晨朝堂之上苻堅那慵懶的神色，殿下王猛心中的怒意更深，“慕容衝，你當真是留不得。”
    慕容衝卻毫不在意城外的謠言，曾經是苻堅不在乎，慕容衝在意，如今，卻成了慕容衝無視，王猛重視。
    城外。
    新興侯府。
    多了幾個人的身影。
    慕容韡沉重的望著自己的皇叔，說道，“皇叔，如今，安樂王征討在外，長安兵力空虛，我們是否可以？、、、、”
    “不，不急，還不是時候，長安看似空虛，苻堅卻成竹在胸，朝堂上下，萬眾歸心，我們再等等。”慕容垂擺手阻止了慕容韡。
    一旁的慕容評上前卻接著說道，“那我們何時有機會？”
    慕容垂朝他神秘的笑了笑，“你忘記了一人？”
    “誰？”兩人同時好奇驚道。
    “衝兒，他還在宮中。”
    “他，，哼，他還是我慕容一族的人麼，那麼的不知廉恥，侍奉苻堅，我們慕容一族沒有他這樣的人。”慕容評聽他提到慕容衝，氣怒的說道。
    曾經慕容評排擠了慕容垂，如今，同為亡國之人，卻走在了一起。
    慕容韡臉色難堪的望了一眼慕容評，又望了一眼慕容垂，說道，“衝兒他也是無奈，我隻希望他能記得自己的仇恨。”頓了頓，突然狠狠的說道，“即使是衝兒忘記了仇恨，我也會為了他殺了苻堅，他那樣的對待衝兒，我定要讓他償還。”
    慕容評說不過他們，索性轉過身去，不理他們，慕容垂拍了怕慕容韡肩膀，“你放心，我敢保證，衝兒他絕對不會忘記仇恨，絕對不會。”
    那日宮宴，慕容衝給他敬酒時，慕容垂就從他的眼神中，讀懂了他，那種隱忍，那絕非平常人可以做到的隱忍。
    “希望如此。”慕容韡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