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是一件很麻煩的事。賀景凡今天才發現。原因是因為今天早上居然被自己老子給堵了。在網吧門口！被劫到了一間餐廳。兩個人隻是默默地坐著，互看著，好像誰也不打算講話。
    終於，還是賀老爺子憋不住了，他喝了一口碧螺春，咳了兩聲“今年跟我回家過年吧。”是不容置疑的肯定句。
    回家？！他搖了搖頭，他不要，他不要回去。一回那個家，他仿佛就能看見媽媽披著粉色的窗簾，趴在地上，四肢詭異的姿勢，還有那種血液緩緩流去的真實感。他不要回去，死都不要回去。
    看著自己兒子的表現，在心裏暗暗的長歎一聲，當初，都怪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的話，現在這個家，還會回來嗎？“你在這裏，我不放心啊。”聲音裏滿是疲憊，臉上的神情也有些暗淡。
    看著這樣的父親，他忽然覺得，他老了。那個在他小時候，追著自己跑的男人，老了。那個拿到他成績單，看見上麵自己那大大的紅色58分時，罵自己小兔崽子的男人，老了。那個在自己生日時，給你自己買的蛋糕裏，總有一顆小珍珠的男人，老了。那個看著自己媽媽，在陽台跳下去，一臉淡漠的男人，老了。自己，有一年沒有見他了吧。是什麼時候，他冒出了白發。是什麼時候，他的眼角有了皺紋。是什麼時候，他筆直的背開始佝僂？！沒有了原本的意氣風發，才剛剛47歲的他，就這麼悄悄的，老了。
    忍住鼻尖的酸意，他抬起頭，看著坐在自己對麵，捧著透明茶杯的他“爸。”
    聽到這一聲呼喚，賀老爺子的手微微顫抖著，13年了，自從前妻死後，兒子從來沒有喊過他一聲爸。想要回答一句，可是張張嘴，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我沒事，過的很好。”他是這麼說的“你放心好了。而且。。”微微頓住，眼睛裏充滿溫柔，他說“我有了一個希望。”
    在網吧蹲了一個晚上的麥冬小，打著哈欠，晃晃喲喲的走出來，在離網吧不遠的小店坐下。進了店，點了一杯冰淇淋，慢悠悠的邊打嗬欠，邊攪著，腦袋也沒有頻率的輕輕點著。感覺到手機在兜裏震動，她把手伸進兜裏東摸摸，西掏掏。待拿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她的手微微頓住。屏幕上隻有兩個字，老大。
    所謂的老大，是麥冬小的大姐。他家人的稱呼都有點怪，喊自己老爸叫老頭，喊自己老媽叫老佛爺，大姐叫老大，二哥叫二當家，至於她，大家都叫她老幺。其實，她也是名副其實的老幺。
    按下接聽鍵，心裏有些不舒服。
    “老幺？！”語氣裏有些不確定。
    聽著這個小心翼翼的聲音，她的鼻子有些酸澀。兩年了。沒有和家人有一點聯係。沒有交流，沒有信息。不知道老大是不是以她28歲的高齡找到了男友。不知道那個有麵癱病的二當家有沒有在倒追的人裏挑出一個。不知道老頭的酒癮有沒有強一點。不知道老佛爺做的菜是不是還那麼鹹。她輕輕的回了一聲“嗯，老大。”聲音裏有些哽咽。
    “老幺，你，過得還好嗎？”是老大的風格，別人不知道，其實雷厲風行的老大，是很有耐心的。隻是她的耐心，都給了最重要的家人了。
    “我很好。”沒有太多的話。她打著電話，受不了店裏人審視的目光，大大的塞了一口冰激淩，就出了門。低著頭，打著電話。她想說很多，想把問題一個一個的問出來。可是她沒有。射手座的倔強不允許她低頭。
    “老佛爺和老頭想你了。今年，會回來嗎？”帶了點暗啞的聲音。聽得出對方的哽咽。
    她想了想，吸吸鼻子，說“老大，我今年沒法回去。過完年再說吧。”
    對方許久都沒有說話，就在麥冬小以為她掛了的時候，對方不鹹不淡的飄出一句“老幺，受了委屈，家還在等你。”
    聽著聽筒裏的“嘟嘟”聲，麥冬小是有些感動的。她邊走邊看著手機，看了好一會兒，才把手機放進口袋裏。低頭，看見自己左邊多出兩隻腳，眼神向上掃去，正好看見賀景凡笑的一臉燦爛。
    “你，怎麼在這裏？”她驚訝。
    賀景凡聽了，也做驚訝狀，一臉無辜的對她說“咦~我還以為小小你跟蹤我呢。我剛剛在喜得福出來，就看見你在我身後打電話了。”其實，他說的也是真的，不過，也是他故意走慢，聽了有一會兒了。不過，這個他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
    麥冬小回頭看看自己去的那家冰店，確是離的很近。可是現在看見他，還是有些別扭的，畢竟，他們昨晚才剛剛‘結婚’啊。。。。在心裏真心吐槽為啥這話這麼別扭。
    兩個人並排走到十字路口，就都停住了。一輛貨車橫向駛過，帶起一陣塵土。隻是，對麵的兩個人，在看見對方的時候，都微微一愣。
    麥冬小！賀景凡！
    蕭默笙！蘇紫愛！
    世界，真的就這麼奇妙。或者相視而笑。或者擦肩而過。一個動作，一個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