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抉擇 十九 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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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正如護士所說,殷衛並沒有生命危險,大概是黃昏的時候,他就被推出了手術室,新大附屬醫院畢竟也是新港數一數二的醫院,沒有特殊關係,本來醫院裏床位很緊張,想要住單間根本就是癡人說夢,於是殷衛就被暫時安排到了普通病房留院觀察。
或許這次是這位大少爺第一次住普通病房吧,屋子裏人形形色色的,但都是極守規矩安靜的很,安靜的讓人不由的緊張。
“殷衛家屬來一下。”醫生在病房外邊招呼我,我給仍在昏睡中的殷衛蓋上被子,就往門外走。
“你是殷衛的弟弟?”醫生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還戴著口罩。
“是。”我向來害怕醫生,被他這麼一問不由得緊張了起來,我總覺得醫生有一種和死神同樣恐懼的威懾力,一靠近似乎生死就被對方掐在了手裏。
“患者過去是不是做過胃潰瘍的手術?”
“這個……我不知道,不過他有什麼貧血,接受過一次骨髓移植。”
“哦,是這樣的,患者飲酒過量,導致舊病複發,胃出血比較厲害,聽你說他過去還貧血,幸虧治療好了,他的血型是比較特殊的RH陰性B型,我們血庫裏昨天手術都用的差不多了……”
“還要輸血嗎?我RHB的!”我慌張的挽起袖子,把胳膊抬到醫生身前,他皺了皺眉毛,擺擺手。
“你聽懂我的話了嗎?我的意思是他如果貧血沒治好會有危險,不過目前沒什麼大問題。再有,你哥是不是有什麼心事?這麼喝酒可不行,遲早得患胃癌。”醫生頓了頓,往病房裏望了望,“我看那小夥子長得挺俊的,有什麼想不開的事啊,失戀了?一會他醒了你跟他聊聊,他還得在醫院觀察兩周,沒什麼大毛病就可以出院了。明天去可以給病人吃點流食,少吃一點沒問題。”
我總算是把別再嗓子眼裏的一口氣歎了出來,按照醫生的說法,殷衛是過度飲酒導致胃潰瘍複發,如果真的如此,那導致他這樣的原因……顯而易見了吧。
和我有關係,換句話說,我是有責任的。
我再次回到殷衛床前坐下,心裏很不是滋味,他的頭發已經沒那麼規整,顯得有些淩亂,隻是鼻梁依舊英挺,眼睛閉著,這人依舊那麼好看。我和殷衛都是有罪的,一個不敢,一個不棄,這注定是悲劇一場,我的人生一直不為我所左右,我被迫逃避著,我想要過一種自由自在,敢愛敢恨的生活,但我卻不能。命運給我的安排除了逃跑,就隻有背叛。
怎麼辦……我的世界正在崩塌,我無路可退,老天卻偏偏要我選擇,我怎麼選,我不知道……隻是這樣痛苦的煎熬,還有那種短暫的苟延殘喘般的幸福,我多一刻也忍受不了了。
我默默注視著吊瓶裏的液體一點點減少,叫了護士換了一袋又一袋,殷衛的表情很安詳,似乎睡的很香,我就這麼看著他,或許他在下一刻就能醒過來,不過我又該如何麵對他呢……本以為這個人已經要從我的世界消失了,可當我回頭的時候,他竟就在身後。殷衛……你到底為什麼執著?這樣真的很不值得。
我撥弄著他的頭發,一點點幫他弄齊,然後去買了條毛巾浸濕了給他擦汗,新港正是盛夏,殷衛本來就是怕熱的,病房裏卻沒有空調,弄得他渾身是汗。這麼邋遢的殷衛,比他熬了一夜還要淩亂許多。
殷衛在晚上九點多才醒過來,我當然是第一個注意到的人,他吃力的想要坐來,而我用手又把他按倒了。
“醫生讓你好好休息,別起來。”
“所以?”他吃驚的往我這邊看過來,剛才還在掙紮著想要起來的身體一下子變得安分下來。
“嗯,老實呆著,你的胃剛做完手術,最好先別吃東西了。”
“哦……”他沒有問其它什麼問題,就像一個不問世事的孩子,他隻想全然依靠著我,便那麼安心。
“今天去哪了?怎麼不在公司?”
他沒回答,休息似的閉了眼睛。
“喝酒了?”
他還是沒有反應,這樣明知故問的事情,說多了也隻是會增強我的罪惡感。
“那我讓老李過來吧,你在這裏住不習慣,轉院到中心醫院吧,這裏空調也沒有,你怕熱的。”
“不用了……”他好不容易說出一句話,然後又是沉默。
“那怎麼辦,我也不能一天24小時在這兒照顧你吧。”
“急著回去找你家遲修?”他的話酸的很,我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這話竟然出自殷衛的口中,我印象中的殷衛一向自信的很,甚至說自信到有些自戀的程度,可現在,他這是怎麼了……
“他出差了,不在家。”
“哦……”他似乎自嘲一樣的歎息,“是啊,你多一分都不肯浪費在我身上。”
我想要反駁,卻又不知道意義何在,但卻被這話傷的很痛,我想一遍遍告訴他我沒有,我沒有,但卻無論如何也張不開口,因為我明白,我是不可以同時愛上兩個人的。
“你回去吧。”他的聲音很平淡,說不清是失落還是淡然,隻是平靜,而且並不冰冷。
“我…………”我的腦子裏並不糾結於走還是不走,我隻是怕,怕我忍不住留下來,更怕我一走了之之後,殷衛的心會徹底粉碎。
糾纏不清的感情,藕斷絲連,想要抽身,卻發現陷的太深了……我放不下他,我已經不知道我對這個人的愛還有多少,隻是此時此刻,我想要多這個人負責而已。
“放心,我不會走的,隻要你願意,我也可以不叫老李他們,我可以在這兒陪著你。”
“所以,你總是說你不會走,不會走,但你最終還是走了……即便我為了你可以放棄一切,可你終究不願意停留。”
“我隻是……隻是不想你失去那麼多……”後半句話我的聲音唯唯諾諾,仿佛犯錯的孩子一樣,但我真的做錯了嗎?
“怕我失去的太多?”他冷冷地嗤笑,“所以呢?你那麼毅然決然的私奔了?怕我失去太多?對於我而言你是我全部的百分之九十五,連你都失去了,我還有什麼?”
病房畢竟是公共場所,我們的交談聲音雖然不大,但在這安靜的夜裏仍舊能讓所有人聽的一清二楚,話題到這,大概差不多所有人都能發現我們之間微妙的關係了吧……既然無所顧慮,也就不怕把話說的更明白。
“殷衛,那你遇到我之前你的人生難道就隻有百分之五不成?開什麼玩笑,憑你有上億的資產,有父母,有地位,這樣的人生還不夠完美嗎?”
“你錯了……”他的眼睛慢慢睜開,直直地看著我,目光猶如揉碎了的秋波,“如果我遇不到你,我的人生,就是零……”
“…………”我沉默了,隻是我在那一瞬間就理解到了什麼是零……
那是我的血——RH陰性B型血給予的殷衛生命的延續,也是他幾乎是重生一般的煥然一新。殷衛似乎是重新定義了自己的人生,他理所應當的認為,遇見我之前的那個殷衛,死了……
“這不能作為你想要霸占我的理由。”
“或許吧,但沒有你,我不知道僅憑那剩下的百分之五我能活多久。”
“你是在威脅我?殷衛,你也太忘恩負義了吧!”
“我寧願用我的一生去報恩,當然包括以身相許。”
“既然你活下來了,死裏逃生,就應該學的更自由啊,幹嘛要用我把自己束縛起來呢?”
“自由……所以,你說我有沒有愛你的自由呢?”
談話繼續下去也隻是翻來覆去的狡辯,我們誰都別想說服誰,最終隻會搞得我暈頭轉向。
“你先休息吧,也不早了,我該回家了,如果你不想老李來的話我明早再來照顧你,有事叫護士就好了,在這種醫院,你還是收收你的少爺脾氣比較好。明早會帶粥給你的,睡吧。”我說完就快步走了,雖然不放心他,但我更不想和他糾纏那些無關緊要的話題,畢竟他還是個病人,我在這兒怕也是會影響到他的休息。總之手機和錢包都被我沒收了,他自己也不可能下床活動,應該會老老實實地住一晚吧。
到家的時候已經十點半了,家裏沒有了遲修的味道,我換好衣服躺在床上,久違的落寞感再次湧上心頭。也許我能理解殷衛那和我一樣的孤單,但我卻無法理解為什麼他自始至終不肯放開我,明明有那麼多的人可以讓他不寂寞。上帝,到底我有什麼好的,為什麼我自己卻不知道呢……
作為一個被男人愛著的男人,生不了孩子,脾氣又壞,說話又毒舌,到底有什麼好的……就算是唯一貌似可取的相貌,也是一抓一大把,就殷衛的實力,一晚換一個都綽綽有餘,他這樣的專注到底是為哪般,莫非輸血給他的時候我最白癡的一麵也順便輸給他了?
家裏的電話突然響了,我趕忙去接,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以,我到日本了,不是說好了晚上要和我視頻的嗎……”他的語氣很委屈,卻讓我覺得很好笑。
“啊……今天走路太多,回家洗了個澡太累了就睡了,剛睡醒。”我編了一個自認為很成功的謊話,他並沒懷疑。
“這樣啊,那今天早點睡吧,我也該睡了,晚安哦。”
“嗯,晚安……”
一個男人賣起萌來讓我一點免疫力也沒有,我掛了電話,心裏的幸福感覺還沒持續多久,就被更加痛苦的罪惡感替代了……
夜很深了,伸開手,卻還是看見了五個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