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遲修似乎並不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雖然像這樣把它蒙在鼓裏有點對不住他，不過有些真相藏起來比說出來讓人能好受一些。而且似乎殷衛也放棄了，將近一個月都沒再看見他，這人就是這樣，毫無道理地強行出現在你的生活裏，又毫無道理的消失了。
    但我似乎是過於樂觀了，沒過多久，他就再次賴在了便利店門口的太陽傘下，而且來的比以往早的多，常常我等到蘇寒來了才會離開。但他並沒有主動和我搭話的意思，這樣更好，不論他做什麼，隻要別和我沾上關係就好。
    最先按耐不住的人，是他。
    “小以，今天把店關一天吧，我帶你出去兜風。”他一大清早就過來了，兩隻手撐在櫃台上斜向上看著我。
    我沒理他，隻是把剛到貨的蛋糕和冷藏食品一樣樣的擺上去。
    “走吧，我今天一天都有空。”他黏膩地湊過來，臉貼的很近。
    “你哪天沒空？但凡你做一點點正經事也不會天天從早到晚賴在我這兒不走。”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地吐槽他，話說完又覺得有些後悔，於是低下頭繼續做自己的事。
    “嗯……我辭職了，這回誰也不會反對我們在一起了。”他和話語裏不僅輕鬆，而且隱隱地透出了一點興奮的意味。
    “你是不是腦袋被車撞了？”我吃驚之餘又有些五雷轟頂的感覺，“您能不能別這麼墮落，你以為我當初離開你是為了什麼？”
    “為什麼？”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他，索性保持沉默。
    門被推開，我轉身去看，目光卻遇見一個高挑的男孩。
    “早啊，小以哥。”
    “蘇寒！你這麼早過來幹嘛？”
    “我上周建築製圖節課了，所以今天就沒課了。”
    “可是……”
    “我讓蘇寒過來的。”始作俑者從貨架上拿了一罐咖啡扔給蘇寒，“他說今天沒空，我就出多三倍的加班費請他過來了。”
    沒辦法，人過來了也不能趕走，又被殷衛狠狠地算計了一次。
    “這回可以跟我出去了吧。”
    開玩笑……我才不會和你出去鬼混呢。我想著把工作服脫下來放在櫃台上，殷衛以為我有想去的意思，趕緊走過來。
    “殷衛啊，你如果想在這兒繼續閑著呢，你就在這閑著，我要回去睡覺了。”我快走了幾步，很帥氣地轉了個身，“別忘了把加班費付給蘇寒。”
    不過我這份自鳴得意的帥氣很快被殷衛不可理喻的動作挫敗了。他把我橫著抱起來，不顧我的掙紮，當然，為了保持形象我沒敢大吼大叫，總之我被他半抱半抗地扔進了車裏。
    “你這是綁架，知道嗎！！”我胡言亂語地用僅有的一點法律知識恐嚇他，他不反駁，把門上了鎖，然後車子就飛一樣衝了出去。
    “想去哪？”
    “回家。”
    “好啊……”他這般順從的回答讓我瞬間意識到自己那個答案有多愚蠢。
    不出我所料，殷衛很快把我帶去了他家。那房子和之前一樣的宏偉，隻是這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讓人心裏隱隱作痛。車子停在車庫裏，我卻不想下去。
    “你的房間一直都有打掃，可以直接住進去，我還幫你挑了好些新的衣服，公司那邊暫時也不用去了，你可以繼續開店，要是想開連鎖的話我可以投資。”
    “我什麼時候答應你要回來住了？別好像一切都是我願意似的。”
    “飯總是要吃的吧，我進去讓師傅做蝦餃給你，你喜歡吃的吧。”他關了車庫大門，就任我自由一樣進了屋，雖然不想進去，但是一直在這裏坐著也太折磨人了……經曆了一係列的思想鬥爭之後，我還是進了別墅。
    保姆一見我進門就畢恭畢敬鞠了一躬：“二少爺回來了。”
    我想要更正“二少爺”這個稱謂，不過想想怕也沒什麼用，便向她也鞠了一躬表示平等。
    “小以，過來。”殷衛坐在沙發上，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我自然是不會過去坐的，我以一個很有禮貌的客人的姿態坐在了客人應該坐的地方。
    “房子不錯哦啊殷少爺，很漂亮。”
    “說什麼傻話，這不是你家嗎？”
    “我家要是有半個這麼大就不錯了，您也不是不知道，新港的放假五年裏翻了一倍還要多，遲修買那套新港的公寓比在米蘭建別墅花的錢還要多。”
    “那你還幹嘛寄人籬下，回家多好。”遲修兩隻腿交叉坐著，這時候保姆走過來，放下了兩杯紅茶。
    “喝吧。”他沒有強求我做過去的意思，言語也很客氣，我默默看著那紅寶石般晶瑩的液體，那裏邊自己的倒影伴著水紋的波動搖曳不停。
    “我，什麼時候能回去？”
    “回哪？”
    “店裏。”其實我是想說回家的，但我一想到殷衛的反應就懦懦的改口了。
    “我不是幫你付了蘇寒的打工費嗎？今天你就是我的，哪也不用去，好好在家就行了。”
    怎麼樣都是一個結果，誰讓我小胳膊拗不過大腿呢，人總是受到的不公平太多了，所以才明白了逆來順受有多重要……我端起那杯茶，呷了一小口，強烈的苦味很快侵染我的每一個味蕾，與之而來的是鼻腔裏很濃鬱的香味。
    “殷衛，你何必這麼執著於我呢？”我苦笑著，那表情不比杯子裏的紅茶清淡多少。
    “如果你敢說你現在一點也不喜歡我，我就放手。”
    “嗯，是啊，我覺得遲修比你好更多，我們要在一起是十幾年前就決定的了。”我低頭看著茶杯裏的影子，猜測著殷衛的表情，“雖然我們中間分開了一段時間，不過誰也不能阻止我們兩個最後在一起，包括你！”
    “我問的是你現在到底喜不喜歡我。”
    “不喜歡，應該說從來就沒喜歡過，我，討厭你。”
    氣氛僵持了，僵持了很長時間。殷衛身前的紅茶冒著熱氣，似乎是要隱去了他的身影，他的麵孔仿佛變得不真切了，實際上卻是我的視線模糊了。
    該死……我什麼要哭……
    “小以？”
    “你給我滾！”
    “小以……”他擠在我身邊，把肩膀借給我靠，我毫不領情，用他不知道是什麼牌子的衣服擦鼻涕。
    “回來就好了，啊，別哭了……”他在我悲傷輕輕的拍打，真的像是哄弟弟的熊掌一般的溫和，隻不過，我不能再貪戀這個人的溫暖。
    “殷衛，在我離開這個家的那天起，我就注定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