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新港是一個漂亮又肮髒的地方，20年來自始至終我都這樣堅信，否則我也不會被仍在孤兒院門口，在那待了十幾年。
    殷衛曾經問過我想不想找到我的親生父母。
    我用鼻尖對著他，輕蔑的哼了一聲，“你想把我送走了？”
    “沒有，我啊，好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他那時候抱著我，在沙發上搖來搖去，讓保姆們看著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不過，我是真的恨透了父母，上學的時候最怕講到有關父愛母愛的課文，老師當然也會避免深入的探討這些，不過這種事避也避不開。
    “要是你爸媽來接你了，你會不會和她們走？”
    “領養嗎？”
    “不是，你親爸親媽。”
    “不會吧。”我搖搖頭。
    “為什麼？”
    “嗯……因為我討厭他們。”
    “……我還以為你是舍不得我呢。”
    上課說話是不被允許的，我和遲修的竊竊私語很快被老師發現，她罰我們不準吃晚飯。
    每次都是我們說話被抓到，因為隻有我倆話最多，很巧，我倆還是同桌，原因是沒有人願意和我們同桌……
    不過到了初中，情竇初開的女孩子們開始和我倆親近，這使得我和遲修在男生之間人緣差到不行的地步。
    路過利文頓的時候，我停下了腳步。據說這裏被殷衛賣給了張樺，那他會不會在這裏呢……
    我走進去，酒店基本沒變，隻是客人似乎比過去少了些，那位樂翼少爺在的時候，這裏可使用一大堆女人的，弄得像明星見麵會一樣。
    我上了樓，去了殷衛喜歡的那間包間，侍者卻把我攔住了。
    “對不起先生，您有預約嗎？”
    “沒有，怎麼，這間房訂出去了？”
    “不是……不過這間是一位客人指定的用餐房間，我不敢確定他今天來不來……”
    連房間都要定製嗎……
    “我是殷衛的弟弟。”
    “不好意思，失禮了，請進。”侍者慌慌張張幫我開門，一束金色的夕陽從門縫裏躥出來，刺地我眼睛有些發暈。
    我最討厭西餐了，可是來這兒又能吃什麼呢……
    點了足夠吃的東西，我擺弄起刀叉，雖然在美國已經強製的學會了怎麼用它們，但我更希望殷衛幫我分割那些食物。
    深紅色的地毯很美，讓人安逸而放鬆，我吃掉盤子裏最後一塊肉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除了手機什麼也沒帶，包括錢包和支票本。
    侍者再次走進來，詢問我是否要結賬，我不能丟殷衛的臉。
    “張總在嗎？”我回避他的問題，希望那個救星能來。
    “我不清楚，您想要找他？是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
    “不不，我想和他聊聊天。”
    “那我去幫你問問。”他帶上門，屋裏又恢複了安靜。
    張樺不在該怎麼辦呢？讓老李來就我？不行，他肯定在殷衛那守著，雖然那本來是我的工作。
    輕輕叩門之後，黑頭發的漂亮男孩走了進來。
    “您找我？…………所以哥？”男孩的眼神從疑惑豁然變得興奮。
    “嗯，聽說你在這兒，我就過來看看你了。”
    他坐到我對麵，侍者撤下了盤子，端上來兩份甜點。
    “你是殷衛的弟弟？”他好奇的問我。
    “嗯。”
    “他人很好，很大方把酒店讓給了我呢。”
    “額……是啊。你，住這兒？”我思考著聊天的時候吃蛋糕到底合不合適，所以一直沒動叉子。
    “嗯，我過去也在這兒住過一段時間。”
    “Eric呢？也住這裏？”
    “韓子軒嗎？他……他不在新港，我們分手了。”
    “為什麼啊！”我吃驚的不知道去安慰他，反而變本加厲的去追問。
    “他說我變了…”張樺夾了三塊方糖，把它們一塊一塊放進咖啡杯裏摞起來。
    “…………抱歉……”
    “為什麼道歉？”
    “提到了你的傷心事。”
    “嗬嗬，”他把方糖推到在咖啡裏，輕輕用勺子攪拌起來，“如果愧疚就把我收下吧，我正缺愛呢。”
    “…………額…………”
    “開玩笑啦，衛哥會殺了我的。好吧，今天我給你免單，回去別跟衛哥說哦~”他愉快地吃掉最後一塊蛋糕，真是奇怪，他這樣吃也不會胖麼，“對了，要不要去我那坐會兒？”
    “額，好……”我暗自竊喜逃單成功，然後趕緊跟著張樺走了。
    張樺的房間在頂層，整整的一層。畢竟利文頓的屋頂是錐型的，所以頂層並沒有下邊一層麼大。但卻是絕佳的觀景位置。
    我四處參觀著，果然很棒，住七八個人都綽綽有餘，裝修也很精致，應該說精致的要命。我注意到客廳正中的一架三角鋼琴，就把張樺拉過來問，“你會彈鋼琴？”
    “我不會…這琴是房子原來那位主人的。”
    “樂翼嗎？”
    “………………”張樺沒出聲，隻是撫摸這那架鋼琴，漆黑的琴身發著讓人著迷的光，也映著我倆的影子。
    我發現鞋櫃上的鞋子似乎比張樺的鞋子更大些，想必也是樂翼遺留下來的東西吧。
    “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我有些愧疚的對張樺說。
    “哦，用不用讓尹秘書送你回去？”
    “額……不用了，我叫司機過來就好。”
    “再見？”他用了很奇怪的疑問口氣向我告別。
    “再見……”我揮揮手，坐電梯走了。
    身無分文的我打車回去已經是不可能的了，我隻好回去醫院。一進病房，竟發現殷衛被老李擋在門口不然他出去。
    “老李，小以要是出事了你就別想幹了，趕快讓我出去！”殷衛聲音很大，必然會影響到其他病人的休息，但護士也無可奈何。
    “少爺，他那麼大的人能出什麼事，你還是好好養病吧。”
    “怎麼了？”我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去，殷衛瞬間老實了起來。
    “少爺醒來找你，打你電話發現關機了，打到家裏保姆說你還沒回去，正著急呢。”
    我拿出手機一看，果然沒電了。
    “對不起，讓你著急了…老李，你可以下班了，明天也放你一天假。”
    我扶著殷衛回到床上，老李默默拿著東西走了。屋子裏隻剩下我們兩個。
    “你躲著我。”殷衛的眼神犀利的看著我，讓我非常心虛。
    “哪有，別亂想。”
    “是嗎……”他閉上眼睛，拉我的手卻一點也沒放鬆。
    “又要睡了嗎？”
    “病人不就是這樣。關燈睡覺吧。”
    “哥，還沒洗漱呢吧……”
    “你沒給我帶洗漱的東西啊。”
    “醫院不是有嗎？”
    “不喜歡……”
    “那怎麼辦，也不能讓我現在回去拿吧！”
    “沒關係，你用過的我都喜歡。”
    …………
    臉，很不要臉的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