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山中閑居1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雨後天晴，晨曦絲絲透入，反射著露珠晶瑩，樹葉一洗滄桑，煥然一新。這場大雨傾盆，來勢洶洶卻也去的很快，隻是雨簾中窺望，之前山林便褪去黯淡沉悶，攜來一絲清爽明媚的晨光。
    一首陳詞淺淺吟出，仿佛水墨丹青題字，繪就一副靜謐山水。
    不食人間煙火，無風雨也無晴。
    悲歡離合心中作何想法，世人各是不同，也無從知曉。貪嗔癡戀，仿佛也漸漸消散在寧靜悠然中。
    斜倚青竹，看得雨後山間，嗅得淡然逍遙，便得自在。
    我靜靜地站著，無聲凝望遠方。
    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卻又好似天下盡在眼底。將手中紅塵放開，方才能發現它隻是在你腳下，而放手，要莫大毅力。
    無戀無欲，無悲無喜。
    萬事隻留一字空。
    料峭春風一拂麵，冷暖陳新俱不識。是逍遙閑散，也是孤寂淡漠。
    孑然長立，衣衫單薄，纖細飄然。
    是融入山水的一抹蒼涼落寞，躊躇地腳步隱瞞在透涼衣袍中，隨衣袂飄飄而淡淡而去。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當年蘇子被貶黃州，苦中一場大雨領悟，求得一刻心明如鏡，最後卻還是歸於凡塵。那麼，我此時閑居山林，有一日，會重新入塵麼？
    不，沒有出塵入塵之說，即便現在，我也時常想起柳端肅，想起盤都豫王府，想起皇宮華涎殿，其實，我不過是故作逍遙態，幾時真正忘卻了他？
    為之情擾，苦也苦也。
    搖搖頭，我脫了蓑衣，看看晨光中的太陽，轉頭向竹屋走去。
    熬了米粥，依稀是與他同食的味道，卻不見身邊寬厚胸膛，不能默默地蹭到他懷裏，還裝作若無其事地吃粥。
    片刻失神，我好笑地摸摸自己腦袋。
    還想這些作甚？
    不緊不慢地吃完米粥，我收拾了碗筷，從水缸地取一瓢水，正洗著碗。
    “俞閑！在麼！”
    我皺皺眉，回道：“不在！”
    那頭靜默一會，過了片刻，隻聽樓下傳來蹬蹬蹬上樓聲，我回頭一瞧。
    青竹幽怨地背著一袋米跟在蘇雲衣身後上來了。
    “一大早，不嫌吵人？”我瞥了一眼，擦擦手，將碗筷收好，“又不是今兒便斷糧了，怎就送來了？”
    蘇雲衣道：“新米，心裏惦記著，便不辭辛苦地大早上巴巴送來，山路泥濘都不提，早上也沒顧上吃飯，好不容易送了來，還招人嫌。”說罷，泫然欲泣地拿了帕子道，“好心沒好報。”
    青竹放下一袋子米，瞪大眼睛無語地瞅著蘇雲衣，雖然心裏很不爽，卻愣是一句話說不出來。
    “得了，我瞅著都是青竹搬得大米，你隻一旁閑閑指揮罷了。”我道，“來得真不湊巧，我這剛用完早飯。”
    蘇雲衣啪地甩了帕子，也不裝苦了，狐疑地看我：“俞閑，我們一來你便說用了早膳，每回都是，難道真是我們沒福氣，就隻有豫王能吃上你做的……好好好，我不說了！”
    我蒼白臉色慢慢回血，不吭聲地轉頭進了廚房，重新熬粥。
    等端出來時，米缸裏瑩瑩新米已經堆滿，蘇雲衣不知道哪裏弄得小鏡子正坐在竹椅上喜滋滋地照著，一邊還整理發絲，青竹坐在竹椅上，眼神時不時瞄瞄蘇雲衣。
    我把兩碗粥放到桌上，青竹立刻回神，看著我偷笑的模樣，小臉一下子便紅了，又瞄瞄蘇雲衣，低頭抓了碗筷便埋頭吃起來。
    蘇雲衣慢條斯理地收了鏡子，優雅用筷，一碗普通的粥也像是品嚐美味佳肴，氣質自是青竹不能比的。
    “我並不是俞拈玉。”我突然道。
    青竹和蘇雲衣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