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四十八章 前塵再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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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陽光比昨日更加溫暖,麗日和風,令人微醺。
我赤著腳在河灘上踩著石子走來走去,據雲無涯說這樣有利於刺激穴位身體健康,而腳底下被陽光曬得微微有些暖意的石子和皮膚接觸的感覺也確實很舒服。
遠遠地,我看見外出歸來的師父大人正拎著一個包袱朝我走來。
“買了什麼?”我趕緊湊上去問道。
他笑了笑,把包袱放在桌上解開,原來裏麵裝著一個硯台和一個水洗。“你許久沒有作畫了,”他說,“路過的時候看到它們,覺得買回來你會喜歡,這樣作畫的時候心情也會好。”
確實很好。但我卻有些心虛,說實在的,我委實記不起我原來曾經這樣擅長丹青了。當我看到房中的畫時,其實我也曾有過驚訝,我看著那一筆一筆,卻沒有信心自己能再畫出來。
但我不想拂了他的意,便道了謝接過來打算放回房裏,雲無涯看了一眼我赤著的雙腳,笑道:“我幫你拿進去吧。”
等他進去之後我才想起,我昨天畫的那幾張畫還擱在案上呢。本是為了找回從前的感覺和摸索記憶而為之,但怎麼畫也覺得不是那個風格,更沒有那樣精湛的畫技,所以此刻我並不大好意思讓雲無涯瞧見,正要追上去卻已經來不及了。
他已經走了出來。臉色平靜,眼神一貫沉穩,我看不出他是不是注意到了那些畫,但從他耽擱的時間來看,他應該是瞧見了。
我正想開口說些什麼,不經意眼梢餘光一瞥,好像看見一旁有個什麼綠油油的東西正在石縫間遊動。我定睛一看,不看還好,一看頓時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啊,蛇……蛇……”我被嚇得連話也說不完整,眼看著那條蛇十分紮眼的在白花花的石灘上遊得十分矯健,我隻覺得頭皮陣陣發麻,慌得完全失去了理智,跳著腳卻不知道該往哪裏跑。
卻見一道白影飄落,兵器的玎璫之聲響過之後,我看見雲無涯反手將軟劍回腰,然後仿若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旋過身看著我。
整個動作很快,我完全沒有看清楚他是怎麼出手又是什麼收手的,唯一能看見的,就是他讓開身子之後,那被斬成兩截的尚在顫動的毒蛇屍身。
“嚇死我了……”精神高度緊張的我此時才終於能鬆了口氣,快步走到他身邊,顫顫看了一眼蛇屍,又四處觀察了一圈,最後將目光停在了青青鬱鬱的山壁上:“看來是從那裏遊下來的。”又看著雲無涯道,“這蛇該不會隔三差五就來一條吧?那也太恐怖了……”
他唇角淡淡扯起一個弧度,“你以前從來不怕這些。”
我怔了一怔。他這樣的笑容讓我在瞬間乍然有了一絲陌生感,這樣的笑,似乎是在笑,又似乎,是在歎息。
難道,我真的和從前的差別這樣大麼?
“我真的,有那麼勇敢?”可是我是確實見到蛇就頭皮發麻啊,怕得不得了,怎麼能想象我不怕它的樣子……
他淡淡挑眸看向我,默了默,說道:“從前你見著這些毒物,會先下手抓起來看看能不能利用。”
啊?我竟然……這樣勇猛麼?
“你這樣一說,”我咬了咬唇,低聲道,“我倒是開始有些羨慕從前的自己了。我若有她一半的能力,現在也不至於這樣狼狽吧……我也很想努力找回從前的感覺,但越是這樣就越覺得越無力,因為每一次的嚐試,都會讓我覺得很沮喪。”
他長久沒有說話,隻用一種晦莫難辨的眼神看著我,許久之後,才說道:“她其實,性子不及你好。”
嗯?等我抬頭待要再問明白些,他卻已經轉身走開了。我看著他的背影,沒來由地,覺得有些沉重。
這天晚上我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隱約覺得好像有誰進了我的房間,我以為是在做夢,便也沒有去努力清醒。然後我覺得心口上方像是被什麼點了一下,接著人便更迷糊了,徹底陷入一片昏暗之前,我好像聽見有人在說話,但說的是什麼,我到底還是聽不見了。
翌日清晨醒來時,我覺得後腦有些微微的刺痛,就像是被誰扯過頭發的感覺。於是伸手去揉了揉,也沒有在意,便起身下床穿衣洗漱。
打開門才一腳跨出門檻,就嗅到了混在風中飄來的香味,饞蟲頓時就叫囂起來。我歡喜的同時也不由奇怪:怎麼今天師父做的飯聞起來那麼不一般?
又迫不及待的走到擺在木台上的那張桌子麵前,香味便更濃鬱了。這種味道聞起來像是加了藥材進去,但我用勺子輕輕攪動了一下,卻並沒有看到一點點藥渣的痕跡,反而能看出粥熬的很細很稠,一看就覺得會很美味。
“隻是聞味道便飽了麼?”
熟悉的,微微含笑的清涼嗓音。
這是……
我驀然回頭。
“鶴衣?!”我驚詫地盯著眼前這個即便是手上端了一盤菜也能讓你覺得端的是蟠桃仙品的男子,“你怎麼會在這裏?”
他看著我的目光有一瞬的靜默,但複又回到了一瞬之前的樣子,走過來把一碟看上去白水無味的青菜放在了我麵前。然後說道:“身子可有什麼不適的地方麼?”
“沒有啊。”我拿起勺子才發現桌上隻有一套碗筷,“你不吃麼?”
他看了看我,微微一笑:“這是給你做的。”
咽下第一口粥的時候我就已經被征服了,等到再嚐了一筷子看起來索然無味的青菜後,我對鶴衣的佩服簡直已經五體投地了。
“你怎麼連做飯也這麼厲害?這青菜是怎麼做的啊?為什麼吃起來也有淡淡的藥香味,但是又有很濃鬱的鮮味,最神奇的還保留了它本身的清甜,”我不自禁張大了嘴,搖搖頭,“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雖然有點不敬,但還是不得不說句實話,你比師父他老人家會做飯多了。”說到這兒才猛然想起之前因為吃飯這個話題耽誤了的走向,“對了,我師父呢?還有,你怎麼會在這兒啊?”
“他有事要去做,先離開了。至於我,”他說到這兒,頓了一頓,抬眸看著我,笑意清淺,“自然是來找你的。”
“找我?”這個答案讓我更驚訝,他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兒的?還有,他來找我做什麼?師父他就這麼留下我一個人走了?
這些疑問還並沒有問出口,卻已然聽他用一貫好整以暇的語氣說道:“我同你的師父有些交情,要猜到你同他在一起,並不難。而我來找你,自然是要帶你走。”
他的回答讓我驟然全身毛孔一陣緊縮。要帶我走?是要抓我回去交給孟熙絕好談什麼條件麼?那師父知不知道這件事?
“我送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他隻是如是說道。
我有些猶豫,他雖然是我的朋友,卻也是慕容家的人,又這樣突然的出現,在這種敏感的時期,我很難就這樣相信他。
“我如果要抓你回去,你現在便不會坐在這裏了。”他洞悉人心的本事不是一般二般的厲害,每一句回話都完全切中了關鍵,“暫時來說,這裏雖然也算是安全。不過你總要走出去,到那時你便會發現,這裏距你想要遠離的世界,並不夠遠,也並不那麼安全。”
我低頭沉默了良久,“那你要帶我去哪兒?”
他唇邊的笑意緩緩泛開:“見過大草原上的落日麼?”
嗯?我自然搖搖頭。
“我帶你去看。”他說出這句話時,笑意漫入眼梢。我看著他的眼睛,不覺有些愣怔,
這一笑,仿若冰雪消融,萬籟俱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