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二十九章 風起碧心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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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說話?”他收回手看著我,眸中微微漾出一絲笑意,“不喜歡這個名字?”
我從愣怔中回過神,搖了搖頭。不知為何,這個名字隱隱讓我有幾分親切感,就好像……它本來就應當是同我有關係的。
“你當真……不曾知道我是誰?”我抬頭望著他,仍抱著最後一線希望。
他凝眸看了我片刻道:“你不信我?”
我被他眸中那股冷淡高貴的傲氣所染,驀地想到他這般身份的人,大概並不喜歡被人質疑的感覺,縱然那不過是因我最後的一點點不甘而已。
“不……我隻是,需要一點過程來接受這個事實。”誠然,他是沒有理由騙我的。
那麼,既然如此……
忖思間,左頰上突然被一點溫熱所觸。
我一怔之下抬眸,看見他的手指從我臉上的傷痕上一觸而過,若即若離,然後收回。
“你……”心中警鈴大作,狂跳不已。
“你方才,是不是正打算開口向我辭行。”他挑起眉梢凝著我,沉沉說道。
“咳咳……”我尷尬地咳了兩聲,心裏大驚之餘還有些感歎,怎麼又遇到個棘手的?!
額,等等,為什麼是“又”?
“我看,你還是留下吧。”他轉過身重又走到位置上坐下,淡淡說道,“留在我身邊,或許,你找回過去會更容易些。”
我抬眸看著他。
“你肯幫我?”這不得不說,是個額外的驚喜。
“不過有個前提。”
“什麼?”
他冷峻的臉上慢慢浮現出一抹淺淡的笑意,說道:“此處是豐州最大的湖,也據說是風景最美的湖。”
我拿不準他這話題突然轉移的意思,想了想,雖有些莫名,但覺得還是等他繼續說下去比較穩妥。
他又道:“所以,陪我遊兩日這碧心湖,你沒有意見吧?”
“遊湖?”我初聽覺得有些為難,不過隨即又想到以他那樣身份的人,要什麼女人沒有,即便真的對我有意思,那在什麼地方不能對我下手,何須這麼拐彎抹角的。
於是,我釋然了。
“好,遊湖便遊湖。我還要多謝三公子讓我沾了光能享受這美景美人呢。”
他看著我半晌,揚眉一笑,沒有說話。
這一笑綻在他那張冷峻英氣的臉上,煞是好看。
我不禁暗暗咂舌,藍顏禍水啊藍顏禍水。
“你不問我是誰麼?”他突然道。
其實我私心是不怎麼希望和這些官場上的貴人接觸太深的,身份越重,有的事情,也就越不單純。於是微一聳肩,故作無所謂地笑道:“小女子隻要知道三公子是貴人即可,探人私隱這種事,其實不怎麼感興趣。”
“貴人。”他重複了一遍,輕笑一聲道,“這世上貴人太多。不過我說的卻不是身份。”
不是身份?我越發莫名。那我還問什麼?
“玉煙。”他說。
我微愣,下意識回道:“嗯?”
他直直凝著我的眼睛,沉黑深邃的眸子裏光彩熠熠,然後說道:“記住,我叫孟熙絕。”
我怔了怔,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接話,隻好“哦”了一聲,說道:“孟三公子。”
孟熙絕看了看我,片刻後,他轉身走出了船艙。我正納悶我一個人留在這兒算怎麼回事,一句淡淡的話已經從簾外飄了進來:
“先休息吧。”
又休息?我一想起養傷的那十來天,不是趴著就是躺著,還有那頓頓如是的白粥小菜,不禁心上一抖……
“玉煙姑娘。”
我轉過頭,看見溫容不知何時已來到我身旁,下一瞬又意識到,原來玉煙這個名字真的已經開始作為我的代號了。
溫容依然是溫和的,他微笑道:“公子吩咐我來帶你去客艙歇息。”
我試探地問了一句:“能不去麼?”
“嗯?”他顯然意外了。
“不是,我吧,這些日子著實被這兩個字給憋煩了。”我笑了笑,“這畫舫那麼大,我去甲板上看會兒風景總可以吧?”
溫容道:“姑娘想做什麼自然是可以的,公子也是擔心你傷勢剛愈,難免身子弱些。”
我憶起孟熙絕那張冷峻的臉,想著他體貼我這回事,額……似乎不大可信。不過想是這麼想,對於他人的關心,我作為一個並非不知好歹的人,還是抱著感謝之心的。
當然,自己的意願麼,也是要遵從的。
於是我便來到了甲板上。
此刻湖麵拂有輕風,日光和煦,站在船頭眺望碧心湖,可見金芒散落於水麵且盈盈跳躍,風中陣陣花香混雜,竟是讓人無法辨清來自何處,是什麼花。
畫舫停駐在湖中,雖未動,卻已被美色環繞。
我站了不多時,漸漸覺得有些乏了。果然溫容說的不錯,傷勢剛愈的身子到底體力差些,或者也確實是這些日子養傷養出了我嗜睡的毛病,一到愜意的時候就容易犯困。
雖說現在已到了入冬時節,可這裏的氣候卻並不寒冷,反而如同初秋般涼爽微暖,適合小憩。
周圍沒人,大概大家都各自在屋裏待著。我四下裏一看,覺得船舷處往內延伸的那條木板倒是比較寬闊,可坐可躺,於是便就著坐下躺在了上麵,入目一片藍天白雲,偶有飛鳥掠過,倒是別有一番情致。
看著看著,慢慢地,眼皮終是漸漸沉重起來。
陣陣清香伴著和風撲在我臉上,鼻尖嗅到這種清雅的香味,不知為何,心裏竟油然而生出一種喜悅。
朦朧中似乎有人在對我說:“若有那日,我定邀你同行。”
我其實並不知道他是誰,可是心裏卻很願意隨他去,於是笑道:“好啊,我隨你去。”
一陣風吹過,剛剛好鑽進我的衣領,突然的涼意讓我不禁避了避身子。
可是很快,我又覺得身上突然暖和了起來。
正想問問是什麼東西,一陣藥香突然飄至鼻前。
刹那間,腦海中閃過一道白光。然後我聽見有個熟悉的聲音說道——
“若有一日,你要殺的人是我,你……會讓我怎樣死去呢?”
“我好喜歡你。”
“你放開我!放開我!”
這一句帶著恐懼和不易察覺的哭腔,我很想問問她是誰,又是誰讓她如此害怕和傷心,可是眼前隻能看見一團霧氣,幾個灰蒙蒙如同墨色暈染般的影子。
驀地,一句帶著憤怒與絕望的話突然擲地有聲地破空般響起:
“你如果這麼做了,我是不會原諒你的!我絕不會原諒你的!”
涼風入骨……
我從夢中驚醒。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迫感此刻正牢牢攫住我的心,仿佛有什麼東西堵在那裏,讓我幾乎無法呼吸。我大口大口喘著氣,一邊極力揮去這種恐懼感,一邊調整著氣息,也安撫著那不知所起卻漫漫而出的……鈍痛。
隨即,我發現身上正披著一張薄毯。
“怎麼了?”近在身旁的聲音忽的傳來。
我一怔之下轉頭看去,果見孟熙絕不知什麼時候正坐在那裏,他麵前擺了張圓桌,而桌上正放著一盅尚飄著渺渺熱氣的東西。
他看著我,似乎在等著我的回答。
可是剛才的夢我已不記得具體夢境了,而且下意識十分抗拒去回憶,於是便敷衍地笑了笑:“沒什麼,做了個噩夢罷了。”
他眸色卻依然不動,隻眉間微微一蹙,說道:“哦?看來是魘的不輕,臉色都白了。許是身子虛了,所以容易做噩夢。”
我聽他說起臉色的問題,心道莫非真的那麼嚴重?卻一方麵又不知為何,撇了眸不願與他對視。
“玉煙姑娘,”溫容道,“來吃些東西吧。”
我被他一提醒,這才又重新抬眼看去,莫非那盅東西是給我的?不說還好,一說這最近被清湯寡水撩撥的甚為不堅貞的腸胃就開始隱隱作動了。
“好香好香,”我一邊笑著起身走過去,一邊把毯子遞還到了溫容伸出的手中,“我就說什麼那麼香,三公子果然是個好貴人。”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我眼角似乎瞟到孟熙絕的額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藥膳雞!”待我把湯盅雙手挪到眼前時已是兩眼放光,這當歸黃芪的香味,原來夢中聞到的……一想起剛才那個夢,我頓時打了個寒顫,於是立刻決定不能再往下聯想了。
正準備開吃,誰知兩根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指突然輕輕壓在了我手背上。我莫名地抬頭看孟熙絕,隻見他正正經經地看著我,正正經經地說道:“這是我的。”
我臉皮一燙,尷尬地幹笑了兩聲,立刻鬆了手,道:“那個,你先請,你先請。”言罷還殷勤地把湯盅重新放回了他麵前。
而恰在此時,又是一陣香氣飄來,我回頭一看,一個侍女已經將手中的白瓷湯盅放在了我麵前。
我頓時食指大動。
“對了,你方才說,要跟誰走?”
正在喝湯的我毫無防備,冷不丁的被他一噎,險些失態。
“咳咳……”我暗忖難道剛才說了夢話?那可不妙。說了什麼?說了多少?於是隻好道:“做夢而已,當不得真。我已不記得夢到什麼了。”
說話間我才突然注意到,畫舫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開到了一處更為寧靜的湖域,四周也少了些遊人,反而多了一小片娉婷盛開的蓮花。
輕風迎送中,清香嫋嫋。
我一時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