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無謂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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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傍晚,落日西斜。雲被夕陽點燃,燒紅了半邊天,紅光灑遍每個角落,為整個城市鍍上一層金膜。
街道的行人來來往往,透著一抹愜意。江挽塵靜靜地走在路邊,像是一個離家出走的叛逆少年,手裏攢著一些零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仿佛與世界隔絕。
“喂,小心!”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將江挽塵從自己的思緒中拉了出來。隻是,遲了。最後的視線觸及到奔馳而來的卡車,最後聽見的是人們的驚呼聲,肉體撕裂聲,劇痛瞬間席卷全身,直至麻木。
生與死,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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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三月,春意始至,寒意尚在。一座孤僻幽靜的宮殿隱沒在皇宮深處。斑駁陳舊的宮門上方原用金字裱著“欣源宮”三字的牌匾紅漆已然掉落,昭示著它曾經的繁華,而今的敗落。
而在這宮內的後院中,一位大約七,八歲的少年身著一件白衣,手持一把做工甚為粗糙的木劍,輕巧靈活的揮動著,雖招式簡單,卻剛勁有力。待少年頭上微滲出一層薄汗時,才停住動作,坐在石椅上歇息。少年眉目清麗如畫,因寒意而泛紅的雙頰不失稚氣,隻是,與之年齡明顯不符的是,眼瞳中毫無波瀾的淡漠。
“公子,我已將熱水備好了,請您快去沐浴吧!”一位麵容姣好的女子穿著一襲桃色羅裙從屋裏走出。“嗯,”少年點點頭,輕應一聲,“蘭姨,你若累了,便先去歇息吧!”
“好!”女子笑應,轉身便進了屋。少年垂首,看著自己的雙手,目光閃爍。
江挽塵從未想過會再活一次,並且成為了南澤國幾近被眾人遺忘的五皇子夏侯忘塵!或許是借屍還魂;或許是轉世輪回,不管如何,他起死回生已然是事實,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隻是皇宮終究不是一個平靜的地方,爾虞我詐,比比皆是,他,向來不喜自找麻煩,定會尋個機會出了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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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初春,大數樹木仍是枯敗光禿,偶有幾棵樹剛抽發了新芽,幾抹綠意在成片枯黃中顯得突兀。四周寂寥無人,惟有清風聲。
楚夜絕隱藏在後宮深處的樹林裏,心裏覺得莫名煩亂。他本準備潛入皇帝寢殿盜一樣解藥,卻直麵碰上了皇帝,不僅受了傷,還造成了現在被禁衛軍追捕的地步,如今看來,隻能延後了!
血順著楚夜絕的手臂滴落在枯葉鋪就的毯子上,繼而滲入濕土,在枯葉上留下一片深褐。
上方!他敏銳的捕捉到不遠處射來的冰冷視線,迅速抬眸迎上,卻見一位不滿十歲容貌清冷秀麗的少年坐於離地足有一丈半高的粗樹幹上,靜默的看著他,甚至帶著些許興味。
他是何時出現的!?
雙目對視,而少年卻仍是一臉散漫的倚在樹幹上,一言不發。楚夜絕身子一晃。倏爾後退幾步,將受傷右臂所握的利器換至完好無損的左手,動作一氣嗬成,無懈可擊。他自是不會因為對方尚及韶年而放鬆警惕,能近他身三丈卻沒讓他發覺,這樣的人,不容小覷!!
倒有些本事!
在楚夜絕評價夏侯忘塵的同時,夏侯忘塵亦在心裏暗暗給楚夜絕定了個評價!(陌:從現在開始就稱江挽塵為夏侯忘塵!)
夏侯忘塵不過是閑暇無聊時,難得碰到一位能從他那名義上的父皇手中活著逃出的刺客,雖說……為了逃脫,倒也付出了一些代價!垂眸看向立於樹下的冷清男子手臂上一處猙獰的傷口,血仍在汩汩的流著,將男子的黑衣染成深褐色。
不過……該怎麼說這人呢?大白天來皇宮行刺就算了,居然還穿著一身黑色衣衫,這不擺明的想被捉!夏侯忘塵瞳中一閃而過嘲諷。
男子並未感受到眼前少年的殺氣,鬆了鬆手中的劍,雙手抱拳:“不知這位小公子……”
小!?
夏侯忘塵挑了挑眉,強忍住想將麵前之人殺了的衝動,似笑非笑的看著楚夜絕:“請
……把那個‘小’字……給我去掉!”
楚夜絕一怔,還欲說些什麼,卻隱約聽到人的腳步聲想自己這個方向跑來。“公子,在下告辭。”說罷,便向右前方躍去。
“那條路……必死無疑!”少年平淡卻似嘲弄的聲音讓楚夜絕的步伐生生頓住,他轉身看向少年,果不其然的看到少年嘴邊似有似無的冷笑。“你,跟我來。”冷冷丟下一句,夏侯忘塵毫不畏懼的從樹上一躍而下,轉身欲向林深處行去。對於他而言,若是難得的消遣就這樣消失,也可惜了!
男子卻默然不動,夏侯忘塵停下腳步,側身抱臂斜倚著粗樹幹,冷冷的看著楚夜絕,明顯有些不悅。“在下……可以自行離去……”楚夜絕說道
“自尋死路!”夏侯忘塵麵無表情的打斷楚夜絕的話語,毫不掩飾瞳中的譏諷,“禁衛軍卻是無用,然為何皇宮多年未落入他人之手,你,當真以為他不知曉?”
夏侯忘塵話中的那個“他”指的自然是他名義上的父皇夏侯絕逸,除了偶有的幾次佳節家宴見過,關於他的消息,多半是傳聞聽來的。十四歲便登基為帝,將朝政打理的井井有條。初始的薄傜減稅已得百姓的叫好聲,在之後的親率三萬大軍收複周邊的附屬小國,使得南澤國成為三國中勢力最為雄厚的國家,然後便成了百姓心中勤政愛民,禮賢下士的一代明君,深得民心;也聽到有些臣子在私下談論,說是夏侯絕逸雖外表溫潤如玉卻是手段殘忍,冷酷無情之人。聽的最多的,卻是夏侯絕逸的容貌。
傾城絕世,一眼莫忘!
隻是,如他這般高深莫測的人,又怎會將皇宮安危交於一群無用之人手中!可以肯定,這個皇宮每時每刻都有不下千個高手監視著每個地方,甚至包括與冷宮無異的欣源宮。如若……不是運氣好……那便就是夏侯絕逸故意為之了……
楚夜絕不是愚者,一點便明了!
“跟我來。”夏侯絕逸不耐煩的說道,徑直向林深處行去。
他為何要幫自己?
楚夜絕看著少年,未長成的身子帶著少年獨有的纖細,卻,更加瘦弱。注視著少年纖瘦卻堅韌的背影,眼神暗了暗。他沒道理害自己,若真要傷自己,再……
躍然跟上。
一座名為“欣源宮”的略顯破敗的宮殿立於楚夜絕麵前。少年帶著楚夜絕走進一個房間。霧氣繚繞,熱氣騰騰。一進門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盞畫屏,屏上繪有山水,隻幾筆,卻勾出了山之清明,水之秀美。屏後放有一浴桶盛滿熱水,熱氣接觸微涼的空氣,化為霧氣,屏上的山水隱沒在霧氣裏,仿若雲霧繚繞於青峰。
“你藏於房梁上,若被發現,生死與我無關!”夏侯忘塵冰冷的說道,瞟了一眼地上的血跡。楚夜絕躍上房梁,借著橫木掩住自己,屏息。
夏侯忘塵走至院子,看著地麵從宮門一直到屋內斷斷續續的血跡,垂眸沉思。半晌後,抬手抽出束發用的銀釵,三千如瀑般墨絲傾瀉而下。手持銀釵麵無表情的向左手手心刺去,刹時,一條三寸長的血痕湧出血液,順著掌紋蔓延開來,殷紅染了整個手掌,鮮血順著指尖流下,一滴滴,在地上開出一朵枯敗的花。
夏侯忘塵眯了眯眼,掃了一眼地上的血跡,將發釵藏入懷中,抬眸便見兩位禁衛軍立於不遠處。“見過五殿下。”其中一位長相清秀的男子向自己作揖行禮,而另一位男子稍顯俊氣,隻是瞳中難掩一抹鄙夷。
“陸方,他就是那個不受寵的五皇子?”那男子對被稱為陸方的清秀男子輕聲說,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夏侯忘塵聽到。“石磊,他是皇子,快行禮!”陸方有些不高興的說。
“才不向不受寵的皇子行禮!”石磊一臉不屑和鄙夷看著夏侯忘塵。
“說完沒?”夏侯忘塵挑眉,看著麵前肆無忌憚互相交流的兩人。這兩人還真當他是八歲孩童聽不懂他們說話?
“五殿下,宮中有刺客逃竄,屬下等人前來搜查,”陸方說道,視線卻無意觸及到地上的血跡,麵上一變,“五殿下這血跡是……”
夏侯忘塵抬眸,瞳孔毫無波瀾,如一麵靜湖。“無意弄傷罷了。”語氣淡然,似這不是他的手。他將左手伸出,之前流至指上的血有些凝固,隻是傷口仍滲出絲絲血跡,讓人覺得恐怖。
陸方隻覺得他的眼神不似孩童,這樣的傷甚至是大人都無法做到他這般鎮定,是因為八年來的無人理會嗎?
這樣的人讓人心疼。
“蘭姨在休息,別擾了她。”夏侯忘塵向屋裏走去,兩人緊跟其後。縱使已敗落,卻因著是宮殿,房間倒也有十幾間,不過能用到的也隻有幾間,餘下都隻能荒廢,一開門便是鋪天蓋地的灰塵,待房間幾乎查完,陸方和石磊已是吃了滿麵灰,夏侯忘塵有先見之明的一直站在門外,並未受到灰塵侵蝕。
“還有一間未查。”石磊指著不遠處說道。“那是浴房。”直接領著兩人進了浴室。
“敢問殿下,此處為何也會有血跡?”陸方看著夏侯忘塵,試圖捕捉到什麼。
少年卻仍是表情冷淡:“我本欲沐浴。”很簡單的陳述,意思是:我準備洗澡,順便清理傷口,但你們打擾到我了,所以,快滾。
陸方一怔,聽出了少年的話中之意,有些尷尬的笑笑。“無可疑之處。”石磊對陸方點點頭,陸方見夏侯忘塵一副“你們可以滾了”的表情,看著他仍在滴血的手,不覺輕喚出聲:“五殿下……您這傷……著實重了,我這有宮外濟世堂的金瘡藥,你便拿去敷用!”陸方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小青瓷瓶,用一團紅布塞住瓶口。
陸方也不知是怎的了?他向來不喜於後宮嬪妃皇子打交道,若遇到也是行個禮,便敬而遠之。可今日,他見這自出世便遭人忽視的五皇子,一副世人與之無關的淡漠摸樣,心裏某個柔軟角落忽然疼起來,究竟要怎樣才能培養出這樣的心境?
這般讓人心疼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