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貼著班級名單的布告欄前人頭攢動，嚴山用小山般的魁梧身軀為蘇澈殺出了一條血路。身體在被嚴山拉著往前擠的過程中碰到了許多人，一群人怒目相向恨不得用眼神殺死蘇澈。蘇澈有些尷尬地捂住臉，恍然間似是瞥見了熟悉的麵孔，有些愣神，不知道被誰從背後推了一把才反應過來——應該是看錯了吧。
    一路擠到公告欄前，蘇澈已經看到了不下十個的初中同學，這讓蘇澈有些忐忑的心情稍稍安定了下來。
    目光在大紅的名單上逡巡了五分鍾，蘇澈才在一堆讓人頭昏眼花的黑色蝌蚪裏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視線往上——高一（3）班。
    嚴山也找到了自己的班級，在蘇澈耳邊吹了個響亮的口哨，“哥在你隔壁，和趙強、孫思亮他們一起。”
    蘇澈手點著那張紅紙上一長串的名字，從上往下數下去，又不可置信地折回來數了一遍，半晌後發出一聲哀嚎，“靠，一個認識的都沒有。”
    嚴山湊過來，對著蘇澈的班級名單打量了兩眼，嘖嘖了兩聲說道：“夠背的啊，我們初中一個班四十個同學有三十多個都來了這裏，你居然一個都遇……誒，這個簡陽……不會就是那個簡陽？”
    聽到這名字，蘇澈心裏咯噔一聲，順著嚴山的手指看過去，兩秒後恨不得把臉貼到告示欄上，灼灼的目光似乎是要把那兩個字看成窟窿——
    剛才瞥見的那個人真的是他！
    是他也就算了，居然還和自己一個班！
    “我操！”
    嚴山捂住蘇澈的嘴巴又把他一路從人堆裏拖了出來，蘇澈漲紅了臉有些氣急敗壞，嚴山一巴掌拍在他自己寬闊的腦門上，搖頭晃腦跟唱戲似的，“命運弄人啊！”
    蘇澈喘著粗氣不吱聲，嚴山又拿肩膀撞撞他，惹得蘇澈拿一雙大眼睛惡狠狠地瞪他。嚴山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提議道：“我覺得吧，你就把他當普通同學對待得了，他要是不理你咱也就不去招惹他，他要是敢動手，哥幫你揍死他。”
    看著嚴山作勢要擼袖子的模樣，蘇澈可算是緩過氣來，深吸了一口氣，對著嚴山揮揮手，然後腦袋一橫就像要去慷慨赴死、英勇就義似的，“哥走了。”
    嚴山看著蘇澈搖搖晃晃離開的身影，就跟看著自家蹣跚學步的兒子一樣，拍了拍自己硬硬的板寸頭，少年老成地歎了口氣。
    *
    邁進教室，蘇澈的視線第一時間內落在坐在窗戶邊上的簡陽身上，少年手托著下巴轉頭看向窗外，完美的側臉對著蘇澈，勾勒出麵部的線條有種說不出的柔和。
    同樣是十五歲的年紀，蘇澈比同齡人發育得要慢一些，個頭不高，臉上也是胖乎乎的五官沒有長開，怎麼看都是一副稚嫩的青澀模樣。
    而簡陽和同齡人相比，則是發育地過好了——十五歲的年紀就有了接近一米八的個頭，站在自己麵前的時候壓迫感十足，如刀刻般的五官分外俊美，深邃的眼眸會讓和他對視的人猶如置身於渦旋，無法掙脫。
    蘇澈見過照片，簡陽長得很像他媽媽，尤其是眼睛。
    “同學不要擋在門口哇。”
    身後略帶抱怨的聲音打斷了蘇澈的思緒，也讓教室裏的同學紛紛好奇地看過來，蘇澈的臉因為窘迫而火燒火燎起來，他居然看簡陽看出了神，簡直不可饒恕。幸好簡陽沒有看過來……
    然而似乎是要打破蘇澈最後的一絲僥幸，沉浸在窗外世界的少年彷佛是被驚醒了，他轉頭的動作在蘇澈看來就如被拉長了無數倍的電影慢鏡頭一樣……還有少年隨之皺起的眉。
    完了完了，世界末日了！
    但是簡陽隻是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很快又轉過去看著窗外。
    蘇澈一口氣沒來得及咽下去，就聽到身後一個戲謔的聲音道：“小同學，第一天就把班主任攔在教室外麵，可是十分的不明智哦。”
    蘇澈僵住，機械地轉過身去，對著教室外看上去像是剛畢業的大學生模樣的男人擺擺手，諂笑著露出一口大白牙，“老師好。”
    程越笑看著頭頂剛剛到自己下巴的小男生，心情大好，“你要是舍得讓開的話，老師會更好。”
    在哄笑聲中，蘇澈灰溜溜地竄進教室找了個空座位坐下來，小幅度地拿腦袋撞著桌子一邊在心裏飛快地問候了一遍簡陽的祖宗十八代，絲毫沒有意識到他這種幼稚的行為讓自己的祖宗十
    八代也受到了同樣殷切的問候。
    這種小動作自然逃不過程越的眼睛，程越忍住笑，走上講台，清了清嗓子說道：“我想如果那邊的小同學能停止拿腦袋磕桌子的自殘舉動，那麼我們應該就可以開始做自我介紹了。”
    蘇澈悲憤地抬起頭，視線越過笑得東倒西歪的同學和程越帶著笑意的目光交彙，對峙了半分鍾，蘇澈一頭栽在桌子上——哥的一世英名啊。
    “我叫程越，程序的程，優越的越。”鬧完之後，程越拿著粉筆在黑板上一字一劃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和手機號碼，蘇澈怏怏地趴在課桌上看著程越蒼勁工整的字，思緒卻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
    “在接下來的一整個學年裏我將擔任高一（3）班的班主任。希望在這一年裏，大家能夠好好相處，共同進步，任何人有任何問題都可以來找我。”
    程越雙手撐在講台上環顧了一圈正襟危坐的學生，目光逗留在明顯在發呆的蘇澈身上，身體裏惡作劇的因子不自覺地活躍了起來。走向蘇澈，彎起手指敲了敲課桌桌麵，被驚醒的蘇澈抬頭正對上程越燦爛的笑容，頓時打了個寒顫。
    “小同學，老師的電話號碼記下來了嗎？”
    “……還沒。”
    程越安撫般地拍了拍臉紅得像番茄一樣的蘇澈的肩膀，“沒記就一會兒再記，來，對大家做個自我介紹。”
    蘇澈磨磨蹭蹭地站起來，周圍的同學都轉過身來瞧著他，四麵八方的目光讓蘇澈有些羞窘，“我叫蘇澈，萬物複蘇的蘇，清澈的澈，我，我……”我了半天都憋不出下文，最後最能可憐巴巴地看著程越，“老師，我介紹完了。”
    “性別什麼的都不介紹一下嘛。這麼害羞別人還以為你是女孩子呢。”
    周圍全是帶著笑意的眼，蘇澈索性閉上眼睛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程越也知道見好就收，按著蘇澈的肩膀讓他坐下，像個小老頭一樣慢吞吞地踱回講台，拿起名冊開始點名，“我點到名字的同學都像蘇同學一樣做個簡單的自我介紹，大家彼此認識認識。”
    “1號，江暖意。”
    “大家好，我叫江暖意……”
    蘇澈忍不住偷偷去看簡陽，正好撞上簡陽看過來的視線。落在簡陽深沉的眸色裏，蘇澈的一顆心砰砰亂跳，半晌後敗下陣來，有些倉皇地轉過了頭。